阮珩家裡即便落敗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從金陵帶來的錢,在這小地方也夠他們豪奢的了。
雖然阮珩吩咐家人不要在外宣揚自家從前的富貴尊榮,可是他天天都尋美食來給松雲吃的事,還是傳了出去。
首先,大家都知道知縣大人家有錢了,而更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松雲是阮珩心尖上極受寵愛的了。
下官若有求告,阮珩雖是個鐵面無情的,可是松雲這個嘴饞的小傻瓜還不好搞定嗎?
於是,漸漸的,便有人動了心思,來走松雲的門路送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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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人,今天,縣丞的太太給我送來了魚翅,燕窩,還有那麼大的鮑魚。」
一日,阮珩回家後,松雲便有些惴惴不安地對他說。
雖然家裡隔幾日便吃海鮮,可是像翅參鮑肚這些名貴的東西,白嬤嬤一貫反對松雲吃,說他小小年紀就吃這麼貴重的東西,會折了福氣,對肚子裡的孩兒也不好,再者傳出去也怕影響了阮珩的名聲,叫百姓說他為官奢靡。
雖說在海濱,鮑魚什麼的也不算太貴重,跟別的東西差不了多少價錢。
可是松雲也覺得這些名貴海產,聽著太嚇人了,從前在家裡,都是老太太、老爺太太才吃的。
何況白嬤嬤用肚子裡孩子的福氣恐嚇他,因此他都沒有鬧著要吃過。
阮珩不以為意,在海邊哪家不吃這些?
就是漁民家裡日常也到礁石上敲鮑魚吃,因此除了魚翅難得,鮑魚海參什麼的都悄悄買來給他吃過不少了。
可是,自己買來吃,跟別人有求來送禮,還是不一樣的。
「你收了?」阮珩有些驚訝地問。
剛來的時候,阮珩就跟松雲說過,任何人來送禮,都不要收。
「我……」松雲有些支支吾吾地,點了點頭。
「她說,她兄弟就是出海捕魚的,所以自家就有很多海產,不過是出門的時候順手拿了些給我,就跟,就跟平日裡鄰居互相送點吃的是一樣的……」
阮珩心裡直道失策,他雖然對這種變相的賄賂早有防備,但他忘了,松雲在公府里被養得心大眼大,不知道什麼算得上賄賂、什麼不算。
他一向只知金銀珠寶是賄賂,不知道在這小地方,連吃的東西、特產之類的也算。
松雲也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做了錯事,囁嚅道:「她還說,之前我們從京城帶來送給她的時興料子,她也沒有回禮呢,所以就拿這個……那同她一起來的還有主簿的太太和其他幾個,我也沒辦法不給她面子呀……」
「官人,我是不是辦錯事了?」他一臉擔憂地問。
不能怪松雲,向來人送禮,總是會找許多理由、兜很多圈子的。
松雲沒見過這種局面,不知如何迴旋,自然就被輕易裝進了套子,不好拒絕了。
不過,阮珩也得先問明了情況才行。
「你收了她的東西之後,她有沒有求你辦什麼事?」
松雲眨巴著大眼睛想了想,迷迷糊糊地說:「沒有啊。」
這不可能,鮑魚在這裡可能不值錢,但魚翅可是鯊魚,不說難得捕撈到一條,就是曬乾製成成品的功夫也是了得的,即便在海島,也是貴重的,並非人人吃得起。
一個縣丞一年能有多少俸祿?
何況此地百姓無錢無糧,就算官員想搜刮貪污,也貪不了多少,能弄來這些送給阮珩,也必是不容易的,一定是有所求。
阮珩便讓松雲坐下來,慢慢想。
「你再想想,她後來有沒有說什麼,提什麼?」
「沒有呀……」松雲絞盡腦汁,最後才說,「她就是說了些閒話,說她家官人這些天中暑了,還說從前他是習慣了午間要歇息一個時辰避避暑氣的,如今有公差辛苦,所以就這樣了,我還拿了咱們從京城帶來的薄荷膏和藿香水給她呢。」
看來就是為這事了,阮珩想。
松雲是個傻的沒聽出來,可阮珩聽出來了,縣丞所求的,多半就是那午休的一個時辰。
松雲剛才說,他們是好幾家一起來的。
恐怕這禮就也不是縣丞一家送的,而是幾家湊的,都是為了那一個時辰的午休……
向來下官賄賂,不外乎求官求財,也只有瓊州此地的官員,都自知升遷無望,求財更是做夢,因此也就是圖個清閒自在了。
阮珩嘆了口氣,好在求的只是這個,他倒還能鬆一口氣。
可是松雲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已經眼淚汪汪起來了:「官人,我是不是不該收這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