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驍還想留她,姜從珚吸取先前經驗,搶先往後退了兩步躲開他的手,笑著說:「漠北王,天日不早,我該歸府了。」
因為剛才躲避的動作,裙擺飄揚,鬢側的流蘇不斷輕搖,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細響,赤金穗鏈更是在陽光下折射出動人的碎光,映得她光彩照人,整間殿宇都因為她變得明亮許多。
拓跋驍終究沒再強留她。
不急,很快她就是自己的人了。他想。
踏出芳林苑,姜從珚臉上的笑意瞬間隱去。
第二日,她去帶著若瀾和兕子再次乘車出門,沒帶車夫,由兕子駕車。
她先去宮門那邊接了六公主,對方一見她就落了淚。
「阿姐,我聽說你要去和親了,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偏偏是你?」
馬車裡,姜從珚用絲帕給她擦眼淚,可六公主的眼睛就像兩隻泉眼一樣,眼淚冒個不停,捧著她的手,嗚嗚咽咽哭得十分傷心,好像要去和親的人不是姜從珚而是她自己。
「阿姐,你走了以後,我該怎麼辦?」
「我今天接你出來,就是為了你今後。」姜從珚說。
六公主一愣,忍不住打了個哭嗝,怔怔地看著她。
姜從珚繼續擦乾淨她眼角的淚珠,看著她哭得通紅的臉蛋,十六歲的小女孩兒,懵懂無助。
「你有沒有想過嫁人?」她問。
「嫁人?」
「嗯。」
「我……我沒想過,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六公主期期艾艾地說,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也不是,當時我聽到有可能讓我去和親時,我想過,隨便嫁個人都行,我不想離開大梁。」
「既然你是這麼想的,那我給你安排一場婚事,你聽我說完可以同意也可以不同意。」
「阿姐,只要你為我安排的,我都願意!」
姜從珚握住她的手,「別急,你聽我仔細說。」
她便把桓均的事告訴六公主,說他現在需要一個妻子角色。
原本她跟桓均談好合作,現在她是合作不了了,然後便想到了六公主。以梁帝的為人並不會真心疼愛這些女兒,但凡有政治上的需要,他會毫不猶豫拿她們換取價值。梁國的境地一日日壞下去,誰也說不清什麼時候梁帝就會賣掉女兒。既然如此,不如早作打算,早日嫁出去,好歹還能暫保。
她先前就是對婚事太不主動,所以有了今天這樣的局面。
六公主性格雖然軟弱,其實並不笨,被阿姐一說就明白了,她是為了自己,再想梁帝對待漠北王的態度,知道自己是可以隨意捨棄的,便一口同意了她的安排。
姜從珚見她願意,神色卻沒有,反而變得更嚴厲起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沉聲囑咐:「你如果嫁給桓均,一定要記住一點,絕不能對他動心,否則苦的只有你自己。」
六公主認真記下這話,重重點頭,「阿姐,我知道了。」
「好。」
以桓均的為人,羽兒嫁給他後應該能衣食無憂,只要她自己堅守住本心,日子便不會太難熬。
兩人商量好,馬車正好行駛到上次的茶室門口。
下車,進門,桓均已經坐在那裡等著了,還泡好了清茶。
說實話,姜從珚對現在的茶吃得很不習慣。
這個時候的茶,重藥用性,經常跟蔥、姜甚至一些藥材佐在一起,味道尤其獨特,嘗過一口不想再嘗第二口,用以醒酒卻是極好;也有些清茶,但茶葉品種不如後世選育的好,大多是野生茶樹,口感偏澀苦,還有些刺舌,只有極少數甘甜的,在涼州的時候,張家為了她這刁鑽的口味,不惜花重金從西南購茶,千挑萬選才選出幾株她喝得下的。
最受歡迎的飲品是酒,無數文人騷客為酒寫詩寫賦。以前甚至有身為吏部郎的畢卓夜裡聞到酒香,知道鄰居家的酒釀好了跑去酒瓮前偷飲被當做賊人抓起來,第二天才發現被抓的是畢吏部。畢卓被放開後居然還不肯走,又與主人在酒瓮前痛飲了一場,喝得酩酊大醉才離開,由此可見時人嗜酒到了什麼地步。
這個時代釀酒技術還不算發達,只掌握在少數士族手中,姜從珚用自己的人手也在長安開了家歸元酒坊,因為釀的酒味道醇美,且比起別的酒十分濃烈,在長安城中很是受歡迎,為她掙了不少銀錢,可以對涼州糧草不足的情況暗中貼補一二,雖起不到大作用,也算是她回饋外祖父外祖母的恩情了。
收斂思緒,姜從珚帶著六公主跨進茶室,若瀾則合上了門守在門口。
桓均先在姜從珚身上掃了一眼,緊接著就看向她身旁的六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