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兒連謝都忘了說,接過後就想拆,拆到一半才注意到他還在旁邊。
她不想被他瞧見信的內容,又不好意思趕人走,桓均察覺到,主動退開幾步。
「我去書房處理點事。」
四下無人後,姜羽兒才把信紙取出來,坐在窗邊仔細看了起來。
「六娘如晤:你收到信時,應當已經出嫁了,我就不說祝你新婚快樂這樣的話了,只祝你暫時過上一段安穩日子。不知你是不是還跟之前一樣愛哭,我猜我離開長安後你肯定又躲在被窩裡哭了,唉,我有時都覺得你的眼睛是不是山泉化的,怎麼有那麼多眼淚呢……」姜羽兒看到這兒,淚已經「啪嗒啪嗒」地掉下來了,又見她調侃自己,一時又哭又笑。
淚水洇濕信紙,暈開些許墨跡,她一驚,趕緊用袖子擦掉,又連忙收起眼淚,小心翼翼,別再弄花信紙。
她繼續看:「我雖遠嫁,一切都尚安好,郎君雖不夠溫柔,但對我也算愛護,並沒有受什麼委屈,且你也知我的性格,若受了委屈,有機會的話必要還回去的,你不必憂心……」
信紙最後,她說:「惟願六娘自珍己身,盼來日回首再聚,明月千里,我與你共賞。」
看到這裡,姜羽兒的淚再次涌了出來,泣不成聲。
明明是一封很溫暖的信,可她就是看得想哭。
許久後,她終於漸漸平靜下來,再次一字一句地讀了一遍,幾乎要刻進心裡。
阿姐,我會好好的,我們會再見面的。
姜從珚的信措詞謹慎,全程沒有提及任何人的身份,路途遙遠,她也不敢肯定一定萬無一失,姜羽兒也知道這點,回信時同樣避開了身份。
改了好幾遍,好幾次想給桓均讓他幫忙遞出,又想起漏下的話,連忙回去補上,最後還是怕錯過他出門時間才匆匆封好信交給了他。
桓均摸著這厚厚一疊信紙,眼神難得凝滯了下。
姜羽兒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沒辦法,她就是寫了這麼多,每一句都是她想說的。
信紙遞出後,姜羽兒便開始期待起下一次的來信,這算是她目前生活中唯一有盼頭的事了。
——
桓均在家待了一個多月,八月下旬的時候,趁著還未下雪,他終於要啟程南下了。
朝內、朝外,有文、有武,所有均以準備妥當,他確實該放手一搏了。
或許他會就此成功,或許,他會以更慘烈的方式結束這短暫的一生,但他無悔。
年輕的郎君身上,展現出鋒芒畢露、一往無前的決心和氣勢。
姜羽兒和十一郎一起將人送至城外十里,目送桓均跨上馬奔向遠方,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蕭索的曠野中,兩人才慢慢回程。
十一郎情緒低落,他生下來到現在還沒跟兄長分開這麼久過,兄長這一去,至少今年是回不來了。
他騎著矮馬走在姜羽兒的馬車旁,敲了敲車壁,「才成親一個月兄長就走了,你不傷心嗎?」
姜羽兒:「……」
這孩子也真奇怪,明明不希望她跟桓七郎有感情,卻還問這種問題。
她確實不傷心,她甚至還鬆了口氣,但這話不能說出來,於是她問:「是你傷心吧。」
十一郎沒想到她竟反客為主,愣了一下,但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是啊,我從來沒跟阿兄分開這麼遠過。」
姜羽兒聽他這語氣,突然想到自己,阿姐離開長安的時候,她也是千萬種不舍,夜裡還偷偷哭了好幾回,十一郎比自己還小,說不定也躲起來哭過呢。
她心裡生出點同病相憐的感覺,於是經過金市的時候,她叫車夫停下車。
十一郎不知道她這是要幹什麼,姜羽兒卻自己下了車,然後走進一家賣糕餅的店鋪,過了會兒揣著兩包熱乎乎的點心走出來。
十一郎又氣起來,兄長才離開,她居然還開開心心去買點心吃,她對兄長難道一點不舍都沒有嗎?虧兄長還對她這麼好。
他氣呼呼地別過臉,眼不見為淨。
忽然,一份點心出現在他面前。
金黃色的桃酥,泛著油脂和麵粉的香甜,暖呼呼的,勾得人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他今天早上還沒吃飯。
姜羽兒:「吃點點心吧,難過的時候吃點甜食,就沒那麼苦了。」
十一郎下意識咽了下口水,想再次撇開臉,眼睛卻不聽話地盯著面前的桃酥。
他聽說過這家鋪子的名氣,他們家的糕點用了石蜜,可不便宜,一份就要百錢,以他的零花錢也不是天天都能吃的。
「難道你不喜歡?」姜羽兒見他一直沒反應,一時也拿不準了。
她心裡也有點緊張t,到桓家雖然一個多月了,但她對十一郎也算不上熟悉,他脾氣又古怪,她本就不擅長跟人打交道,臉皮又薄,現下已經生出些悔意,咬了下唇,就準備收回來。
她剛一動,男孩兒就飛快抓了過來,從她手裡將桃酥奪走,動作太快,還碰到了她的手指。
姜羽兒像被火燎了下,趕緊縮回手藏到袖子裡。
「我又沒說不要!」男孩兒傲嬌地說,「你都給出來了收回去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