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母其實也想到了這些問題,只是購糧這件事還沒來得及。
上個月莊子上剛送了批糧食過來,能供全府上下嚼用三個月,但現在一想,三個月雖不短,但封了城,什麼事都說不準,多囤些糧總沒錯。
她當即叫來胡媼吩咐了幾句,「拿我的鑰匙去庫房取錢,帶上人去各大糧鋪購糧,能買多少買多少,不要吝惜錢財。」
「是。」
胡媼正要告退,桓母又道:「不要用帶標記的車馬,也別為了方便報桓府的名號,讓下面的人裝成普通人家去買,運回來時儘量避著人。」
胡媼心下一凜,忙應下來。
接下來,桓母又跟姜羽兒商議府里的事,一個人總有疏漏,多個人總要周全些。
待商量完,桓母又分派了些事給她,主要是核對各項物資清單,桓母自己則負責整飭下人。
忙完一天,回去路上正好遇到十一郎,姜羽兒叫住他。
「怎麼了?」十一郎回頭。
這是一條夾道,兩邊都是牆壁,便顯得路也窄了起來,加上天色昏暗愈顯狹幽,年輕男女單獨在一起便容易讓人浮想聯翩。
姜羽兒前後看了看,沒有外人,這才道:「盧姑娘那邊只有幾個侍女,現在外面不太平恐怕容易被人盯上,還要你想辦法照料,看能不能給她換個更安全的地方,要是能進府里就更好了。」
十一郎聽著她的話,確實有道理,可他思緒卻不由飄到了別的地方,「你不嫉妒嗎?你為什麼要對盧姐姐這麼好,你明知道兄長他……」
說到這兒,他突然有點討厭起兄長來了。
姜羽兒不知他為什麼突然問了這,只搖了搖頭,眼神平靜。
十一郎似想到了什麼,又問:「你喜歡兄長嗎?」
少年長大了,對於男女間那種幽微的感情也敏銳了不少,他以前以為她是喜歡兄長的,現在看來好像又不是。
姜羽兒沉默片刻,最終只道:「不管怎樣,你兄長總是給了我安穩,庇護了我這些年。」
十一郎看著她,若有所思。
除了桓家,其餘人家反應過來後也開始瘋狂購糧,短短一兩日糧市就翻了兩三倍,普通百姓已經買不起米麵了,便是富貴人家也忍不住心疼錢財。
桓母沒有猶豫,繼續舍大價錢購糧。
糧價只會一日比一日高,現在不買,後面就更買不到了。
——
張家。
涼州雖沒被戰火波及,張家上下氣氛依舊沉重。
以前他們會用盡一切手段阻擊匈奴南下,而這一次,他們眼睜睜看著匈奴的馬蹄從身邊經過。
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這些匈奴人有多殘暴,他們也預料到被匈奴占去的城池百姓會被如何屠戮。
涼州侯站在城牆上,遙望著東南方向,眼中含淚。
回望從少時到如今的幾十年的歲月,他們當初豪情壯志,許下共創盛世的諾言。
今時今日,他對不起太祖,最終還是沒替他守住這大梁江山。
。
遠在鮮卑王庭的姜從珚收到陳倉被破的消息後,同樣數日未曾露出笑容,顯得有些鬱鬱寡歡。
她看著自己的手,那麼潔白、纖細,柔弱得仿佛連只雞都捉不住,可也是這樣一雙手,射出了那一箭,親手葬送掉梁國半壁江山。
她閉上眼。
難道她不知道梁國落到匈奴手上後百姓們會遭受什麼樣的虐待嗎?她知道,可她放任了這一切,甚至似有若無地主導著。
梁國確實腐朽不堪,註定要滅亡,若鮮卑能主動出兵,有拓跋驍在百姓們也能少遭不少罪,但她沒有。
漢人王朝可以亡在漢人手裡,也可以亡在胡人手裡,但不能亡在拓跋驍手上。
姜從珚想,她是不是變成一個完全的政客了,只有利益,看不到千萬生靈塗炭。
但為了今後的統治,她必須這麼做。
拓跋驍洗漱出來見她還坐在書房裡,神情怔怔的,整個人都籠在一層濃霧般的憂傷里。
他走過去環住她,「還在自責?」
姜從珚搖頭,「也談不上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