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濕她的湖水分明是冰涼的,但液體被風颳落到鍾楚的手上。不知是汗是淚,滾燙的溫度幾乎要灼傷她的皮肉。
耳旁是呼嘯的風聲,是安雁清沉重的喘息。
她的嗓音嘶啞,吼聲夾在風裡,一遍遍喚著她的名字:「鍾楚,鍾楚。別睡,我帶你回家,馬上就能到家了。」
沒人能想到路夢華如此瘋狂。
有安雁清跟在鍾楚身側保護,加上在人們的慣性思維中,只覺得學校是個象牙塔,就算遇到意外,也危險不到哪兒去。
大家都疏忽了,鍾楚也沒想過,居然真有人能壞到這種地步。
可如果來的不是她,安雁清能躲過去嗎?
路夢華是個實打實的瘋子,又有身份家世做依仗。一方明明白白生出殺心,毫無顧忌。安雁清卻要顧慮萬千。
鍾楚意識模糊,她茫然睜眼。
安雁清背著她,穿過幽暗的小路,跑到寬闊的大路上。
路燈很亮,她額角濕淋淋的水混著汗,再和著眼中的淚珠一同墜落。反射的光尤其刺眼,幾乎刺痛人的眼球。
可能因為全程跑來的緣故,雖然下水待了一遭,她身體的溫度仍然滾燙灼人。鍾楚虛虛環著她的脖頸,全靠她撐著自己的力道,才沒有從她身上掉落。
灼熱的溫度,透過兩人接觸的肌膚傳遞給鍾楚,溫度幾乎燙傷她冰冷的肌膚。
安雁清的喘息聲沉悶而急促,猶如一頭絕望亂轉的籠中困獸。她背上的鐘楚眸子半闔,面色慘白,無聲無息,像一塊被寒冰凍結的冰冷的石頭。
「鍾楚,你別睡。」
安雁清嗓音抖得厲害,她已經看到前方,鍾家的司機和保鏢們飛奔著朝她跑來,醫生也在趕來的路上。
鍾楚勉強張了張嘴,想出聲安慰她,想對她笑笑。但她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點,連睜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的意識陷入混沌。
安雁清健步如飛,背她背得很穩,故而保鏢們趕了過來,卻沒有強行從她手中接人。
人群分出兩個高大的男人,神色陰沉,滿臉冰冷,徑直往湖邊的方向奔去。剩下的人,護送安雁清一路疾馳到車邊,利索地為她拉開車門。
眾人小心翼翼幫著她將鍾楚扶下,忍不住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鍾楚昏昏沉沉躺著,臉被水凍得發青,又被水泡的泛白。嘴唇沒有半點血色,髮絲還在往下滴答滴答滴水。
她的脖頸,肩膀,身上,有好幾處竹竿尖端刺出的傷口。傷口不大,但一個個圓洞很深,血肉模糊,猙獰可怖。
血混著水,在她的衣服上氤氳開大團大團紅色。
血同樣沾濕了安雁清的衣服和雙手,順著她的手腕蜿蜒流下。從刺眼的猩紅氤氳成淺紅淡紅,她的手一直在顫抖。
眾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