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瓦夏想回頭看看對方的表情,看他是嘲笑還是愚弄,總歸不會是憐憫——在這裡,同情他人的下場大多可悲。
有什麼東西拂過了他的脖子,很癢。
是手。
光滑的手指撫摸著他頸側的編碼,像是好奇,那片曾在夜裡不斷刺痛的皮膚充血發熱。
他曾大力抓撓,血痕淋漓,試圖抹去這屈辱的烙印,卻無濟於事。它們醜陋、諷刺,時刻提醒他無家可歸。
卡卡瓦夏痛恨這串編碼,那讓他看起來像個貨物,而非人類。
蘭索早就想摸摸對方脖子上的編碼了,不為別的,單純就是好奇,以及對砂金好看外表的些許欣賞,這是他做夢都想做的事。
雖然被本人發現會發生一些不可言說的慘事,但沒關係,作死只作一次的歡愉令使不是好星核獵手,他必須勇敢、堅持不懈地向著目標進發,直至成功。
不明液體從嘴角流了出來.jpg
現在,他有機會了。
哼哼,大砂金他摸不到,小砂金還不行嗎。
手感比預想中的壞,有細小傷口,部分還在癒合,並不平整,像有人用力抓過,以一種完全不顧疼痛的力度。
蘭索疑惑中,忽然,捂住砂金嘴巴的手掌虎口傳來劇痛,尖銳的痛感像是要劈碎他的腦袋。
卡卡瓦夏憤怒地扒著蘭索的胳膊,牙關緊閉,將卡在他脖子上的虎口咬了個對穿,組成手掌的憶質液流到卡卡瓦夏的衣服上。
那絕不是人類能達到的咬合力,堪比一條幼年鱷魚。
他在蘭索吃痛時短暫的停頓中找到機會,手肘向後用力,撞在蘭索的胃上,跳開,飛速地逃跑。
蘭索在對方的背影中看出了憤恨與惱怒。
愣在一旁的替身使者撓撓臉頰,剛要追上,蓓蘭索抬手制止了。
「別去,沒用。」
夢的主人鐵了心要離開,誰都攔不住。
蘭索疼得齜牙咧嘴,他耍了耍自己被咬掉的小半個手掌,直到憶質液不再往外冒,又用另一隻完好的手捂住絞痛的胃部,苦澀地扯了下嘴角。
「下手真夠狠的,就不怕給我在身上開個洞嗎。」
替身使者想了想,臉上的細縫開了又合。
「我知道,我錯了。」
蘭索懊惱道。
一同墜入到他的夢中時,談及砂金脖子上的編碼,對方表現得很淡定,無論他實際在不在意,都是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這讓蘭索產生了就算摸一下也不會怎樣的錯覺。
但面前的是剛失去親人、被賣為奴隸、烙上編碼的小砂金,如此對待他實在過分殘忍。
這非人的咬合力或許是砂金的憤怒在夢中的表現,夢境的主人能對夢的細節進行微調,就算無意識,也可能觸發這個機制。
替身使者繼續撓臉,細縫一張一合。
「當然是找人道歉,還能怎樣,砂金非常記仇,就算只有小時候的記憶,性格也沒變多少,要是他一氣之下不讓我繼續跟隨夢中記憶了,我倆都得困死在這。」
「我可不指望他能自己發現夢境的端倪。」蘭索仰天長嘆。
替身使者一屁股坐在地上,同樣垂頭喪氣。
「等吧,也不是沒希望的,他一定會回來報復我的。」蘭索喃喃道。
等待時時間過得異常緩慢,幾乎到了令人抓耳撓腮的程度,然而,大約兩三個系統時之後,天空日月交替變快,蘭索周身的夢境發生劇烈變化。
斷壁殘垣在消失,夢境在眨眼間重組,快得像電影基建片段十倍速播放,蘭索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蜷縮在一張巨大的木質辦公桌下。
落地窗乾淨明亮,艾吉哈佐的月光灑落,鋪在地板上如同波光粼粼的銀粉,這是一間極具格調的書房,大氣,整潔,角落裡擺放著復古書架,厚重實體書按顏色擺放。
蘭索慢騰騰地手腳並用,從桌子底下爬出,嘴裡罵罵咧咧。
誰家好人入場刷新點是在桌子底下!
砂金也真是的,就不能體諒……
蘭索左手按肩,活動發麻的右臂,面向落地窗外的湖景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沉悶的響聲。
像是人摔在地上的聲音。
蘭索維持著伸胳膊抻腰的姿勢,毫不優雅地打了個哈欠,扭過頭去。
身後,卡卡瓦夏攥著一對沉重無比的、沾著血跡的鋼鐵手銬站在原地,地上,一具頭頂出血的成年男性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卡卡瓦夏沒想到屋裡有人,他看向蘭索,很快,眼裡流露出殺意。
他像一頭走投無路、悍不畏死的惡狼,隨時準備咬斷蘭索的喉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