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星磁暴,一種艾卡亞什星常有的天氣異象,常在特定時段的後半夜出現。
蘭索抬頭仰望天際,眾神怒吼般恐怖的天象昭示寒潮的到來,他加快腳步,終於在冰寒降臨之前回到部落。
到達外門,掛在營帳和石質建築上的引路燈發出昏暗光芒,如成群螢火,守衛的瞭望員正提著籃子為燈芯添備用油,以防在後半夜的襲擊荒原的星磁暴中滅掉。
艾拉蒙德拉上門閂,在蘭索期待的注視中開口:「你帶這位先生回營帳,等星磁暴過後,我和維利多主教來見你。」
「好,需要把他鎖起來嗎,我還有上次捆小牛犢時留下的馬拴,很結實。」蘭索臉色認真。
背後,某人用腳跟輕輕踢了一下他的大腿以示不滿,蘭索不為所動。
「如果他睡覺夢遊的話,可以。」艾拉蒙德臉上年邁的皺紋在笑。
「……」蘭索扭頭,向背後那個不停亂動的沉重魅魔道:「你夢遊嗎?」
「不。」魅魔說。
「他說他夢遊,我申請採取限制措施。」蘭索嗯了一聲,表情堅定地對艾拉蒙德說。
砂金悄悄掐了蘭索的腰一把。
蘭索猝然扭頭,惡狠狠地瞪人。
天際突發一道頻閃,冷風吹動高處沉重的銅鐘,發出令人膽寒的噹噹聲。
寒潮要來了。
「蘭索,回去吧。」艾拉蒙德凝重地回頭望向天際。
蘭索抿了下嘴唇,他知道,現在的情況不由他撒嬌或胡攪蠻纏。
艾拉蒙德和卡黛雅向著部落中央高大的祭祀殿走去,身影逐漸融化在深邃黑暗中,他們在岔路口分開,蘭索猶豫良久,直到天空亮起比先前更明亮的頻閃後,身後的傢伙動了動。
「不回家嗎,好冷。」砂金悄悄在蘭索耳邊道。
蘭索磨蹭一會,最終還是在冷風裡走向自己的營帳。
繞過矮牆,經過家門口的巨大樹木,砂金手肘壓著蘭索的肩膀,挺直脊背,仰頭看向巨傘一般的樹冠。
「這棵樹好大,活了多久?」
「不知道。」蘭索說。
他並非敷衍,或者不願意回答砂金,自有記憶開始,維利多主教將他安置在這裡的營帳時,那棵大樹就一直佇立在這裡,枝葉繁茂,樹幹斑駁結實,不曾變過。
即使是此前無數次星磁暴過境,營帳前的空地都看不見一片落葉。
一絲違和感掠過心頭,但沒有殘留太久,蘭索理所當然地向前邁步。
砂金思索著沉默一秒,重新趴回對方後背。
走進營帳,白天的餘溫已經散掉,蘭索將砂金安置在高腳凳上,轉身從門口的雜物筐中摸到打火石。
嚓一下,紅光亮起,在蘭索手指的縫隙中跳躍,映出他下頜到鼻尖的輪廓。
點燃運轉器,營帳外部收起的骨架隨之張開,在一連串卡卡聲中,尖刺稱重架抓地,確保營帳不會在接下來的颶風中被掀翻。
做完所有應對極端天氣的預防措施後,蘭索看向砂金——那傢伙居然在悠閒地轉小圓凳。
見蘭索閒下來了,沒有自知之明的陌生訪客問道:「有吃的嗎,我餓了。」
蘭索冷哼一聲,從門口的木筐里掏出兩個卡黛雅下午帶來的甜果,扔給對方:「只有這個。」
「還有別的嗎,吃不飽。」砂金接住,也沒管幹不乾淨,啃了一口,蹙眉。
這果子味道寡淡,沒有甜味,口感較軟,根本無法果腹。
「有的吃就不錯了,你又不是小羊羔,別嬌氣。」蘭索翻了個白眼,指了指牆上掛的牛皮鎖:「我不用那個把你拴起來已經很仁慈了,不許對我提條件……」
「蘭索,這裡好冷。」砂金沒等蘭索說完,立刻道。
「……」蘭索磨了磨牙。
營帳外,鬼哭狼嚎的嘯叫一陣陣傳來,星磁暴的第一階段是降溫和狂風,預計十三次頻閃後,溫度斷崖式下降,潑水成冰,沒有全力運轉的取暖設備根本無法存活。
蘭索看了眼砂金的穿著,薄薄的襯衫和大衣不同艾卡亞什風格的設計,根本無法在低溫中保暖,脖子上那圈毛領倒是溫暖,但絨毛稀疏,不夠厚重——蘭索想起自己在行走時脖子和耳根處若即若離的觸感,猜測是這個東西。
他轉身離開。
「蘭索,你去哪。」砂金叫他。
蘭索像只氣鼓鼓的河豚,沒理他。
營帳里安靜片刻,砂金環顧四周,將各處裝潢家具設備刻在腦子裡後,看向角落裡收拾整齊的床鋪。
墊了兩層絨毯的單人床緊挨一排微紅的金屬,表面泛著黯淡光澤,或許是某種獨特的取暖器,散發溫暖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