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索走回遺蹟門口,越過砂金時被對方拉住了手。
「這該不會是我最後一次見你吧,看起來還沒想好對策的勇敢見習巡邏官先生?」
「不要再動搖我的決心了,你再多說兩句,我就要從這裡逃走了。」蘭索難為情地低下頭。
「要我陪你去嗎?」砂金說。
「我不會拖無辜的人涉險,雖然你很討厭……」
「真的很令人討厭嗎?」砂金看上去非常傷心,眉眼低垂,充滿笑意的眼睛被斂住,蘭索當即有種做錯事的罪惡感。
「也沒有那麼討厭,至少臉還是好看的。」蘭索超級小聲地嘟噥,耳朵尖微微發紅。
砂金的眼睛頓時彎起來,他站起來,一掃先前的難過,眸子裡乍然放晴:「我陪你一起去。」
「那怎麼行,先不說你走了誰照顧傷員,裡面危機四伏,我沒有信心能平安把你帶出來,你要是死在裡面……」
「那你就當我運氣不好吧。」
「我怎麼能這麼草率地決定別人的生死?命又不是隨手扔出去賭的籌碼。」蘭索大聲道。
「你見過籌碼?」砂金微微一笑,問他。
「當然了,這麼大一個,圓的,上面有盾牌花紋,我經常見,見……」
蘭索比劃了兩下,一枚邊緣泛著金色,雕刻奢華花紋的籌碼出現在腦海里,每一處細節都足夠清晰,仿佛他曾經在手裡認真把玩過。
然而,他話說到一半,卻想不起後面的內容。
奇怪,那不是艾卡亞什該有的東西,他是在哪見過的來著?
突如其來的地震打亂了蘭索的思緒,從地心而來的震感在草場中迴蕩,厚重結實的磚石發出沉悶聲響,黑暗深處,有人在呼救。
蘭索顧不上其他,衝進漆黑的隧道中,砂金緊隨其後。
——
太黑了。
蘭索點亮隨身攜帶的火摺子,跳躍的火苗沒能驅散黑暗,這暗光形同活物,一反常態地反撲上來,光亮的照明範圍急劇縮小,到最後,只能看見眼前一米距離的東西。
能見度為什麼會這麼低?
蘭索謹慎地在牆角做標記,但這裡如同迷宮,道路彎曲,時而上行,時而下降,沒有參照物,他甚至無法確定自己是在地上還是地下。
這樣不行,他和砂金會困死其中。
他停住腳,思考對策,垂在一側的手心突然被溫熱的東西摩擦了一下,緊接著,一隻手抓了過來。
蘭索嚇得立刻回頭,火光在砂金的臉上跳躍,一雙眼睛像色彩鮮麗的寶石。
「幹嘛?」蘭索晃了晃手。
「我害怕。」砂金說。
蘭索瞪大眼睛,「你?害怕?你有一點害怕的樣子嗎?」
這人明明從容淡定得不得了,說謊也要有限度吧?
「有東西在窺探我們,感覺到了嗎?」砂金無視蘭索對自己地控訴,「從我們進來開始就在。」
的確,有東西。
蘭索想起那位受傷的巡邏員說的『不知道的敵人』,心中猛地一沉,他與砂金背靠背,警惕地觀察四周,靠手掌傳遞的熱量確定身後人尚且存在。
黑暗中傳來細微到難以捕捉的氣流,像是雲霧繚繞時的感覺,終於,那東西動了。
蘭索揚起衣角,布料阻滯了第一次襲擊,他動作飛快,迅速鉗住落下的重壓,但入手後,是空若無物的觸感。
一陣風吹來,布料落下,暗光中,一個漆黑的頭顱垂在蘭索麵前。
那是一個灰色的霧團,身體呈流動狀,隨時都會散去,沒有五官,眼眶空洞,正虛幻地凝視著蘭索。
蘭索反手勾拳,絞著布料重重一揮,那東西被拳風逼退,幽怨地退回黑暗中。
另一邊,一隻流動著的小手勾上了砂金空著的另一隻手。
砂金低頭,貼在地面上,指著自己頭頂被蘭索揍出來的凹陷,替身使者難過地快要哭出來。
「小心,那傢伙隨時會再來。」
身後,蘭索聲音發緊,提示般扯了下砂金的手。
替身使者抱住砂金的腿,臉上的細縫開了又合,像是要說什麼,但很快,它的身形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