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翊本欲將她推開,可見她如此悲慟,嚎得他心下不知為何,也跟著涼涼的,於是他雙手拄在琉璃瓦上,任憑季言心將鼻涕眼淚擦在他身上。
他一邊嫌惡地用潔淨咒為自己除去贓物,一邊沒有推開淚流不止的季言心。
到最後,季言心也未同百里翊說,自己為何而哭。她只決心日後要讓百里翊活成人的模樣,讓他不再孤身一人面對這連她也不曾了解的世道。
百里翊冷不丁道:「待你入了皇城,隨我去一個地方。」
季言心想也不想便答應:「好。」
……
臨安城近日來怪事頻發,夜裡有怪鳥襲擊修道者後,吞食其心花。
此事鬧得滿城的修道者人心惶惶,昭帝亦是派人查了許久,未果。
季言心與百里翊回醉眠居的路上,便聽聞了怪鳥食人心花的傳聞。眼下已入夜,全城半數以上修道者都躲起來不敢外出。
季言心突發奇想:「我們去城外捉妖吧。」
「捉妖作甚?」
「拿來煉化試試,沒準經過你魔氣的干預,能讓我再長出兩瓣心花也說不準。」
南城外,樹林。
借著皎潔的月色,季言心邊走邊嘀咕:「以前城南外妖怪最多了,今日怎的一隻也沒有?」
百里翊問:「只要是妖,都會被人族如此隨意輕賤地對待?」
季言心道:「你把我當成什麼了?自然是壞的妖,我才捉嘛,好的妖自然還是能與人族和平相處。」
百里翊又問:「何為好壞?」
季言心思忖著答:「不害人便是好,害人即是壞。」
「誒呀!」季言心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摔了個大跟頭。
她吃痛地爬起身,揉了揉擦破皮的手肘,卻瞥見一倒地的綠裳少女,少女秀麗的面上全無血色,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心口處有一個大窟窿,血從裡面蔓開,染濕了一大片衣裳。
季言心伸手觸在少女眉心,探了探:「嗯,大抵上還有得救。」
接著她引出心頭血,灌入少女眉心:「以吾心血,為其畫靈,謹此奉請,福瑞來臨。」
少女名喚花魄,乃深山中一株蘭花才修成人形的精怪。沒承想,她甫一下山,便碰上了一隻全身漆黑的紅瞳大鳥。
花魄好奇上前,說出了人生中第一句話:「敢問閣下,臨安城往哪個方向?」
黑鳥並未回答,花魄思忖片刻,想來也是,如今她可是身為人形,鳥怕是聽不懂人話。
花魄欲離開去尋一個人問路,方才轉身,黑鳥便撲扇著翅膀攔在了她面前,發出嘶啞的「逐逐」聲。
花魄臉上盪開了笑:「原來你能聽懂人說話呀。」
可話音一落,那鳥的喙便出其不意插入花魄心口。她眼睜睜看著鳥取出心花後飛走不見,花魄轟然倒地,死不瞑目。
「額……」季言心此時無法找到合適的言語來形容花魄的經歷,她的死法,比王朝更甚,委實是短暫得不留一點餘地。
花魄怔怔望著眼前的紅衣少女半晌,有些靦腆地開口:「謝謝,主人。」
「你莫要如此叫我,顯得生疏。」季言心想了想,「作為人來說,你可比我小太多,你便叫我姐姐吧。」
百里翊插了一句:「人家是妖,修成人形的年歲能當你祖宗。」
花魄卻滿臉感激地笑著:「嗯,以後主人便是花魄的姐姐。」
季言心這才發現,花魄笑起來有兩個深深的酒窩,甚是靈動可愛。
季言心對花魄道:「你方才修得人形,如今靈體微弱,就現在須彌納戒中修養些時日,再放你出來吧。」
花魄點頭如搗蒜:「嗯嗯,都聽姐姐的。」
季言心將花魄收入須彌納戒中,拍乾淨了身上的塵土,方才靠近百里翊。
此時,天空划過一聲「逐逐」的叫聲,季言心耳朵一動,視線搜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在夜空西北角處,發現了一黑色影子快速飛過,那影子甚至還用月色照耀下忽閃的紅瞳看了她一眼。
她雙手並指,凌空而起,欲乘風飛去追那黑鳥。
可任憑她用盡能使出的靈力,卻是老牛拉車般的速度。
百里翊看不下去,一把將她從半空拽下來,吩咐道:「等著,本座去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