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我二人是追著一隻黑色怪鳥來到此處的。」答話的是季言心。
昭帝問:「那怪鳥在何處?」
季言心答:「那怪鳥可怕得很,長著一雙猩紅的眼睛,見著我便要來剜我的心。幸好我這隨從及時趕到,驅散了怪鳥。我二人想知道它是何來歷,便一路追到此處。沒承想不但那怪鳥忽然沒了蹤跡,我二人還被困在了一出幻境中,差點丟了性命。」
天咎有些佩服地看著季言心,沒想到她扯謊張口就來,還說得滴水不漏。
「陛下——」還沒等有人發問,季言心登時聲淚俱下,連滾帶爬抱住昭帝的腿,「陛下可要為我做主啊,我本是滄夷遺孤,從小到大日子雖過得清貧了些,可也算是平安喜樂。卻莫名其妙被人尋了入得宮來,說要為當今天下最偉大的帝王效力。我自然是一萬個心甘情願,可想到啊,才入得宮一日不足,便有歹人要害我。陛下啊——你不知,那怪鳥直直朝著我的心口抓來的時候,我害怕極了,我以為這輩子都沒法為陛下效力了。」
她這看似發自肺腑的一席話,連百里翊都看得目瞪口呆。
昭帝看著哭成淚人,瑟瑟發抖的滄夷人:「你叫什麼名字?」
季言心抹了抹眼淚,順勢擦在了昭帝的衣袂,答:「小人叫方時心。」
「方時心,你放心。既然你們來了宮中,又是皇妃的座上賓。關於怪鳥一事,朕定會給你個交代。」昭帝往後一退,從季言心手中扯出衣袂,瞥了眼夜無炁,亦有所指,「朕定不會叫人傷了你兄妹二人,無論是誰,只要有加害滄夷人之心,朕必要讓其粉身碎骨。」
夜無炁聽得一陣發笑,對癱在地上還不起身的少女道:「看來陛下對你真是器重呢,莫要辜負了陛下的一番心意,你等得結草銜環才是,助陛下達成心一切中所願。」
「是。」
昭帝擺擺手:「朕會專門派一隊人馬保護你們,退下吧。」而後吩咐元化安排下去。
「謝陛下恩典。」
季言心和天咎總算矇混過關,忙不迭離開了玄清宮。
瞧著兩個滄夷人小跑著離開,夜無炁調侃,笑得意味深長:「溜那麼快,像是偷了陛下東西似的。」
昭帝不苟言笑:「國師今日真的有空來玄清宮?還帶著愛徒?」
「瞧,那兩名滄夷人著實有趣兒,害我差點兒就把正事忘了。」
還未等昭帝再開口,夜無炁又道:「國子監祭酒不是死了麼?正好讓我徒兒接任。」
他這句話說得悠然自得,像極了茶餘飯後的閒談。而後笑容從他唇邊消失,忽又正色道:「陛下不會不同意吧。」他這一問,容不得反駁。
昭帝負手而立,面上無波無瀾,殊不知背在身後的手已然緊握得直接發白,他虛情假意地笑著,好似友人間最平常不過的交談:「國師的小小要求,別說是國子監祭酒,就是更大的職位朕也願意交給你這位徒兒。」
「哈哈哈。」夜無炁聽得這話,忍不住咯咯笑起來,復又道,「陛下真是愛說笑,若是我徒兒想坐陛下的位置,難不成畢陛下亦會拱手相讓麼?」
「哈哈哈。」昭帝亦笑得開懷,「國師最近真是愈發愛說笑了。」
「既然今日來了,便同朕一齊用膳吧,愛徒叫什麼來著?」昭帝看著百里翊,問。
「空心。」
昭帝點頭:「虛空無一物,心有無相生,好妙的名字。空心想必是久未入世,入了宮必得嘗嘗我大昭的珍饈佳肴。」
百里翊冷冷道:「沒興趣。」他對國子監祭酒沒興趣,對這裡的一切皆沒興趣,眼下他只想走,且季言心那邊許是遇到了什麼困難,他需得去看看。
空心的態度讓昭帝顏面掃地,可當著國師的面,又不好發作,最後只能一笑置之:「既然空心無意,朕便不留你們了。明日早朝朕會宣告眾臣,國師愛徒出任國子監祭酒一職。」
再回非天宮路上,夜無炁問:「徒兒怎的不問問我,為何要你出任祭酒一職?」
百里翊:「於我而言不重要,便無需問。」
「哈哈哈,徒兒果然有個性。」夜無炁笑得溫柔,而後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了最歹毒的話,「我要你替我選拔
根骨不錯的人才,將他們與我那些愛寵融為一體,禍害滄桑。」
百里翊蹙眉,一連三問:「你惡不噁心?你憑什麼以為我會聽你擺布?你留在地上禍害蒼生,為何不直接扶搖直上九萬里?」
他最懼骯髒污穢,看過一次奢比與那太監融為一體,再也不多看一遍。世間為何要有如此醜陋畸變的模樣,夜無炁長得人模人樣,卻盡做令人作嘔之事,百里翊當真忍無可忍。
夜無炁聽得一陣發笑:「最終你還是會聽為師的,明日我帶你上朝去。」
「你在這宮中,想去哪兒為師都不攔你,只是……」夜無炁停下腳步凝視著百里翊,忽地正色:「那萬千雲霞聚集的洞,切記萬不可踏入。」
「踏進去又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