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護士這樣說,他也不好意思進病房打攪宋連,便站在病房門口前,通過透明玻璃窗向裡面遠遠看了一眼。
宋連閉著眼睛,臉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維持生命所需要的管子。他的身體是在戰場上留下來的後遺症,一直不太好,最近幾年越來越差。
看如今這情形,估計是熬不了多久。
宋栩眼中浮著擔憂,輕輕道:「這幾日,我一有空就來醫院看望我父親,雖然沒有和他說過話,不過倒是聽護士說,他偶爾醒過來會說話,還有點意識。醫院這邊給了大致的時間,說是還剩下30-90天左右的時間。」
陸燼收回視線,寬慰了宋栩兩句。
兩人坐在病房門口說了些話,爾後,才轉身離開。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走後,剛剛攔住他們的護士,臉上流露出來恐懼。她的身後,一截觸角正抵著她的腰。
下一瞬,觸角猛然使力,將她拽回病房。
房門砰的一下重重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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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軍醫院樓下,陸燼不知緣何,感覺身後像是有人在盯著自己。
他忽而轉身,望向頂樓。
四十多層高樓的頂部,根本看不清什麼。
他收回視線,和宋栩各自分開。
因為一整夜沒有休息的緣故,他精神不佳,回到軍部後,打了一針精神加強針,恢復精神,又繼續工作。
不過沒工作幾下,心緒又亂了,腦海總是想著楚黎,想著孩子,根本靜不下心來。
人在帝國,心在阿斯塔。
找個理由去阿斯塔?什麼理由呢?慶祝孩子出生?
可是好像沒有聽說阿斯塔要舉辦慶祝活動,不過,他作為孩子的父親,想要去看的話,應該隨時都可以。
他擰著眉,雙手撐在下巴上,看著日程表,直到助理忽然敲門,告訴他說,田嶼醫生來找他。
他愣了愣,想到早晨田嶼望著他的眼神,蹙眉讓對方進來。
田嶼不知道自己來找陸燼對不對,自昨日到現在他心裡都很慌,折磨得他無法入睡。
他不確定那個白色「肉球」是什麼,摸到手裡時,除了一股溫熱的感覺,其餘便什麼也沒有。
伊恩告訴他,讓他不要告訴楚黎。
他看著對方說話時凝重的臉色,心裡有了不好的猜測。
於是他越發不敢將這件事情說出去。
可他的心臟卻好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道壓迫著,讓他快要喘不過來氣。他幾次想要從中解脫,走到陸燼跟前,又退縮了。
一個無可挽回的悲劇,何必說出來,只是徒添難過。
他試圖一遍遍說服自己,但在剛剛那一刻,他下定了決心,陸燼不是楚黎,可以不告訴楚黎,但要告訴陸燼。
雖然楚黎和孩子的身份還沒有被帝國民眾知曉,但一部分了解陸燼和楚黎關係的人,基本上都猜到了楚黎的孩子是陸燼的。
所以,陸燼有知情權。
「什麼事?」陸燼看向田嶼,田嶼此刻的模樣,看起來有點「失魂落魄」。
田嶼走到陸燼對面,鏡片下的眼神略顯沉重:「上將,昨日我在給阿斯塔國王接生的時候,除了接生出一個小王子,還有一個肉球……」
「肉球?」陸燼瞬間擰起眉。
「對,我不知道那是個什麼,但我……覺得那裡面可能是一個孩子,它……被薩克魯蟲子吃掉了。」
陸燼眼神驟然一頓,一時沒說話,目光漆黑盯著田嶼,仿佛在消化田嶼帶來的狂風暴雨。
肉球,孩子?
「真的?」
「嗯。」
「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陸燼倏然站起身,瞪向田嶼,他在竭力壓抑著什麼,手臂上緊繃的肌肉透過白襯衫映出憤張有力的形狀。
空氣一瞬間仿佛變得粘稠、壓迫、震懾,讓人感到無所遁形和恐懼。
田嶼咽了咽喉嚨:「上將,我不確定……對不起,這件事情我做的有錯,楚黎他……他當年救過我,我卻連他的孩子都沒有保護好……我……」
陸燼現在根本沒有心情聽田嶼解釋,腦海中所有的思緒,都被田嶼那句話占據住。
孩子被蟲子吃掉了?!
這個事實,像是刀子,生生扎在他的心上,扎的他無法呼吸,胸腔里蔓延著的都是顫動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