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二姐常年被嬌養著,身上盈著一股淡淡的軟香,融混著若有似無的藥草味,抬眼看人時總是懶懶掀起薄輕的眼皮,神情冷淡,分明毫不掩蓋內心的涼薄,卻生了一張穠旖艷絕的容貌,倒像是從閻羅府爬出來的艷鬼。
褚玉霜像是被燙到般垂下眼,睫毛顫了顫,低聲喚道:「二姐。」
褚雪鏡眼尾一挑,她對褚玉霜談不上恨,但也沒多喜歡,若將她的一切苦痛都歸結到褚玉霜身上貌似太無理,說到底騙她的是忠遠侯夫婦、害她的是太子蕭胤玦,褚玉霜雖只是既得利益者……
會是無辜的、毫不知情的嗎?
褚雪鏡彎唇,示意秋芝將準備好的禮物送上。她選的是一支玉簪,岫玉勾出三朵小巧的梅花,花蕊點綴著孔藍珠翠,簪身細膩如凝脂,溫潤瑩淨,即便是不懂行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此物並非凡品。
「這……是珍寶閣里的甲等首飾?」孔令箏沒料到褚雪鏡一出手就如此大方,神情有些微妙。她本以為以褚雪鏡驕奢跋扈的性子少說要給褚玉霜一個下馬威,誰知竟是下了血本。
珍寶閣的甲等首飾連她也要攢到年尾才捨得買一個,褚雪鏡說送人就送人了。
褚雪鏡倚在靠背上,輕聲道:「玉霜妹妹在外受苦了,這些年我作為二姐未曾盡過姐姐的本分,只能試圖以此彌補一二。不過是身外之物,見笑。」
此番話說得圓滑又漂亮,眾人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從褚雪鏡口中說出來的,她向來都仰著頭用鼻孔看人,什麼時候這麼溫柔體貼了。
思來想去也只有一個答案——她雖承忠遠侯夫婦養育之恩,可再如何也沒有親生血脈的羈絆,眼下褚玉霜剛回府還好,若是時間長了恐怕遲早被褚玉霜頂替如今的地位,故而未雨綢繆,提前打好關係。
可褚雪鏡天真得發蠢,當真能想到這麼多麼?眾人心思各異,目光齊齊落在捧著簪盒的褚玉霜身上,暗道褚雪鏡該不是在玉簪上做了什麼手腳,好讓褚玉霜出醜吧?
褚玉霜頂著他們驚疑的注視,對褚雪鏡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二姐破費了,多謝二姐。」
褚雪鏡這麼一嚇,之後的褚文褚靈秀送的什麼都無人在意,直到忠遠侯宣布開宴,席間的人麻木地咀嚼著飯菜,還沒從褚雪鏡的異樣中回過神來。
褚雪鏡倒是無所謂他們的想法,前世她不曾在這場家宴上露面,一是覺得自己占了人家的身份地位、搶了人家父母寵愛多年心虛,二是不知道如何面對此等場景——她被嬌縱慣了,有忠遠侯夫婦捧著、太子未婚夫哄著,走到哪裡都是眾星捧月的,要什麼給什麼,又怎麼會在意旁人?
她曾經亦怕過、小心翼翼過,家人和未婚夫的有意縱容卻被她當作底氣,讓她心生僥倖,從未發覺自己身在虎穴。
蠢,蠢極。褚雪鏡抿了一口紅棗羹,她身體太弱、吃不了葷腥,日日只能吃些粥羹,就算府中廚子變著花樣來也早就吃乏了,只用了兩口便放下了勺匙。
褚朗見狀要說什麼,門外匆匆進來一個小廝。
「稟侯爺,葉、葉公子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