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高位者,總有非同一般的敏銳,他能看出兩人昨夜才親密過,也能看出男人細微的變化,和一些藏在內心深處的、令人難以辨別的東西。
皇帝緩緩道:「哦?」
「臣不過是個紈絝子,整個金陵都知道。」衛北臨說了進御書房後最長的一句話,「唯有鎮北王世子這一身份,稍微有點作用,全倚仗我父王。」
他當著皇帝的面,毫無遮掩地把個中關係掰扯得清清楚楚,「忠遠侯府,看似忠正安分,實則包藏禍心;而太子蕭胤玦……」
他面無表情,第一次在景仁帝跟前明確了對其的態度,「狼子野心。」
景仁帝笑意不改,眸色卻沉了下去。
「臣肯定,您知道他們在背後做什麼。」衛北臨一字一頓,吐字清晰,「他們只把她當棋子,她想自保,有何不妥。」
這個「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皇帝不說話,衛北臨卻像突然打開了話匣子,一句接一句倒豆子似的,「臣雖不知他們究竟要利用她做什麼,總歸不是什麼好事情,否則怎麼會這般藏掖著。若不是她對此有所察覺,早就不知道閻王府里走了幾回了,便是鬧得通天下地也是合理的。」
「先前臣見陛下對她亦很熟稔,她左右不過一個弱女子,陛下便忍心看她香消玉殞,為旁人欺騙作弄麼?」
更何況參與其中的人還有他的親生兒子。
他本以為他大逆不道說了這些話,皇帝再怎麼也會惱怒幾分,但景仁帝面不改色,反而輕嘆道:「又是朕的不是了。」
衛北臨擰了下眉,垂眸看著自己鞋尖。
他對皇帝是有怨氣的,倒不是怨他事事不如自己的意,而是厭煩了這種時時刻刻在猜忌和揣摩中交流的感覺。
他知道,如若沒有皇帝的暗中縱容,以他的身份在金陵只會寸步難行。
可既然皇帝要培養他,自然是要讓他為帝王家做事,那麼,沒有信任,不如早些把他棄了,僵持著反倒折磨人。
「朕確實知道一些。」景仁帝並非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緩緩道,「但他們背後勢力不明,牽扯太廣,現在還不是收網的時候。」
此話飽含的意味太深,男人忍不住追問道:「連您也沒有辦法麼?」
很難說他有沒有激將的意思,景仁帝睨他一眼,「嚴峰遇刺,朕攔了。」
衛北臨一怔,旋即嘴唇顫了顫,片刻後才道:「他們不會放過她的。」
連皇帝都無法完全壓制的勢力……會是什麼?
更何況,這後面還牽扯著太子和朝中各臣,利益盤根錯節,根本不是褚雪鏡一個人能阻擋的。
「你啊。」
景仁帝被他脫口而出的話震得無言,抬手點了點他。
常人聽到如此驚天之事都會先憂心自身安危,也就衛北臨一頭腦悶到那丫頭身上。
皇帝咂摸著男人方才落寞卻毫無猶豫說出的那句「她不愛我」,只覺得此子已無藥可救了。
他想起天界寺時與褚雪鏡交鋒的談話,上輩子他錯把太子當良人,給二人賜了婚,褚雪鏡卻在成婚當日葬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