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馬威已給了,想來明日應當會爽快給她開門,只是說不得還要如何打機鋒、被挑剔helliphellip族裡既去了信,不登門是不行的helliphellip想到這些,虞蘅便已經開始煩了,正出神著,肩頭忽被人撞了一下,一群孩童互相挽手急匆匆朝前跑去,接著一道煙火呼嘯著在頭頂炸開,亮徹夜空。
虞蘅抬眼,才發現已經到了瓦子街口,內里鑼響喧天,人聲嘈雜,燈火滿街。
豈止是裡邊,瓦子外圍是路岐人的地盤,ldquo鏘rdquo地一聲,雜耍影戲、說書口技,隨時都有好戲開場。
道路還旁擺著不少琳琅滿目的小攤,販兒叫賣聲不絕於耳,向過路人推銷著自家東西。
阿盼到底年紀小,轉眼就忘了剛剛的煩憂,拉著她在人流中湊熱鬧,嘴裡興奮說個不停:ldquo蘅娘子,蘅娘子,那人怎的跑天上去了!這莫不就是傳奇里的輕功?rdquo
虞蘅順著她話抬頭,幾米高空上,街道兩面的酒肆僅靠一根繩索牽連著,雜技人要從這頭走到那頭上菜,再返回來才算走完。
沒有任何安全措施,完全靠苦工技藝,比後世走鋼索還高難度。
期間雜技人幾次差點踩空,底下的人就跟著ldquo啊啊rdquo地叫,比吃了川飯④還上火燒心。
待安安穩穩結束之後,賞錢堪比潮水。
阿盼才從有驚無險中收回神思,一會兒看見相撲,又義憤填膺起來:ldquo那麼大塊頭欺負個弱女子!rdquo
結果下一瞬那瘦瘦小小的選手反將對手給扳倒了,人群中爆發出陣陣喝彩,選手面前的銅板堆得有小山那麼高。
阿盼瞧瞧那堆錢,再瞧瞧虞蘅,悄悄捏了捏自己的大臂。
虞蘅佯裝沒看見,不過一會兒,她就又被唱雜劇的給吸引了去。
這樣的熱鬧,在汴京從不算稀奇事,日日夜夜都有。
再次從人群中擠出來時,兩人手上都多出來三四樣零嘴點心。
阿盼嘴裡含著酸杏干,吃得嘖嘖有味,不免感慨:ldquo難怪我阿爺去了一趟州府便總念叨說是潑天的富貴,等我老了,也要與孫子女吹噓今日見識過的盛景。rdquo
ldquo這才哪到哪?咱們要在汴京常住,比這更熱鬧的都有。rdquo虞蘅笑道。
ldquo可您要是嫁到韓家去,哪還能這樣自在?rdquo
阿盼雖然年紀不大,但在那牙婆船上結識了幾個小姊妹,她們當中有的人已經被賣過一遭了,是從貴人府里出來的,平日有時候會給她們講貴人的規矩。
阿盼快人快語,虞蘅也沒嫌過她什麼,此時也就直說了。
這話就像一兜子冷風,將虞蘅初入汴京見識過繁華迤邐後有些發熱的頭腦給撲得冷靜了些。
冷靜地躺在邸舍乾淨無味但有些硬的床上,虞蘅成功失眠了,失眠就容易多想,而不知道前世看了哪個專家研究表明,夜裡的想法總是格外天馬行空。
汴京繁華熱鬧,不比前朝長安宏偉,但毋庸置疑,擁有煙火氣的它很適合市井生活。
本朝沒了宵禁,又將坊市合一,大大解放了老百姓的活動時間跟範圍,商賈經營也自由了許多,夜市直至三更盡,五更復又開張。只要肯交稅,街旁、橋頭、巷弄,都能做生意。
而且,自從那位同為穿越者的前輩扇動蝴蝶翅膀時,這個ldquo宋rdquo朝的走向就開始跟史書上南轅北轍了。
於朝,國朝並沒有重文抑武,反而一鼓作氣奪回了燕雲十六州,世人乃不知徽欽二宗,更無論靖康之變。於民,風氣上沿襲了前朝的開放,就算如今她們兩個年輕女子這麼晚在瓦子內閒逛,也沒有太多人注意。
虞蘅骨子裡的商人血統又在蠢蠢欲動了。
上輩子,她本科畢業後當牛做馬兩年,裸辭接手爸媽經營了半輩子的餐館,還沒來得及做大做強,陰差陽錯穿越了。這輩子生在蘇商之家,打小便耳濡目染家中長輩是如何談笑間將所有不利局面輕鬆化解的,雖然有瑪麗蘇外加自賣自誇嫌疑,但多少有些心得。
起了這念頭之後,虞蘅翻了個身,心態穩了。
次日再尋到韓宅,心境已經全然不一樣了。
既要她ldquo知難而退rdquo,當然要退得乾淨。不能ldquo心照不宣rdquo,更不能是ldquo口頭託詞rdquo,免得ldquo死灰復燃rdquo。
再者,當初自家富貴,結親是他們求著,如今反悔了mdashmdash她這一路上的路費花銷、昨天精神損失,也得合計合計不是?
虞蘅眼睛彎起,再面對那毫不避諱打量的僕婦,甜甜地自報了家門。
那僕婦將眼一斜,側身把人迎了進去,嘴上還不停絮叨:ldquo蘅娘子怎的才來,夫人等了許久,這會正午憩著helliphellip您且在偏房坐著等會兒吧。rdquo
語氣、態度皆算不上恭敬。
虞蘅垂目:ldquo勞表姨掛念,又怎好再打擾?我便在偏廳等表姨醒來,再去拜會。rdquo
見她規矩禮節妥當,並無錯漏,這僕婦心裡的輕鄙才稍稍去了些。
韓宅占地不多,兩進的院子,進了正門,繞過影壁,前頭乃韓嗣豐與長子韓禎書房,栽著幾杆瘦竹,過儀門,內院有一間正房並兩間偏房,與東西廂房連著抄手遊廊,帶個巴掌大的小院,四角種些花花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