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絲也不是自己做的,是從租客手中買的,比市價便宜不少,又節省時間力氣。
搬店以後,原先的食鋪沒再轉手,而是賃給了旁人,新租客是對小夫妻,賣的水粉,夏月則以涼水過一遍燙粉,碼上澆頭,吃著清爽,到了秋冬,每天都能聞見熬高湯的香氣。
掌廚的是娘子,姓梁,擅做綠豆細粉,粉絲軟滑薄透,好煮入味,丈夫余官人便負責招呼客人兼收銀錢,倆都是利索能幹的人,鋪子叫她們經營得不錯,桌櫃板凳也愛惜得好。
作為房東,虞蘅著實愛極了這樣省心的租客,頭一鍋鴨血粉絲湯得了,也給小夫妻倆各送去一碗,左鄰右舍當然也少不了,話說得好聽,托他們嘗嘗口味鹹淡。
這叫ldquo新品調研rdquo。
放後世,不管找素人還是測評博主試品,還得給佣金呢。
得了反饋,按時人口味改了一版,便正式掛牌出售。
有鴨血粉絲湯這ldquo新歡rdquo後,就連店裡原本的ldquo頭牌rdquo炸排骨都遭了冷落。
畢竟天氣涼了,排骨炸好後易冷,放涼後油固易膩,入口沒那麼酥脆,反倒燉肉、燉魚賣得一直都好。
每日早晨起開始出售,一揭鍋蓋,鴨湯香氣隨著蒸騰騰的熱氣鑽入店裡圍了一片的食客鼻中,粉絲一燙一撈就能出鍋,賣完為止。
湯白,味厚,鴨雜脆,粉絲爽,吃完渾身冒汗兒,再走進風裡都不怕冷了。
又因原料都是些肝、腸、血等雜食,價賤得很,便是虞蘅以賤作貴,將水燭柴火錢都算進去,也才十文錢。殷實人家覺得實惠,家境一般的,也能吃得起mdashmdash
外頭的血粉羹,用的是羊血,賣十五文一碗。
有那起初不愛吃鴨的客人被香氣勾引,站在店前糾結猶豫許久才下決心小試一碗,咬牙試過後,竟黑轉粉:ldquo這鴨血不腥氣,嫩比豆腐,比羊血還好吃。rdquo
王獻吃著,也覺得好,極力推薦謝詔:ldquo你也嘗嘗,一點不腌臢,沒下水味,就似吃肉一般。rdquo
他只瞧見謝詔沒點,不知人家早已經吃過不知多少回。
鴨血粉絲湯出來頭一鍋,正趕上謝詔被謝夫人打發來買小食。
虞記賣的正經飯食她也嘗過,雞頭米甜羹、素炒茭白、茨菇鹹菜湯,還有整條燒的鯉魚,吃過之後,還是最喜那些小食,尤其辣腳子。
ldquo今日新做了血粉羹,聞著辣,吃著香,謝郎君可要來一碗,或叫夫人嘗嘗。rdquo虞蘅露出個客氣殷勤微笑。
心想著,吃了這麼些時日辣雞腳,也該吃絮了吧。
另外,再看看照這位有名大酒肆東家的口味如何評價,也是她占便宜。
謝詔瞧那鍋里,湯不知怎麼熬的,又清又白,香氣有鴨肉的醇厚,又無鴨騷,粉絲與豆腐泡、鴨雜都在裡面涮過一道再盛出來,澆上勺湯,愛吃辣愛吃酸的,有虞記特熬的椒醋可加,不差錢的,還能單點一份炙得金黃油亮的鴨肉。
謝詔手比嘴誠實地拎了三碗回去,除謝大郎不愛吃鴨,其餘謝夫人、謝大嫂一人一碗。
謝大郎聞著香氣,近在眼前,卻吃不著,抓心撓肺地饞。
向媳婦討,慘遭拒絕:ldquo往日我燉了鴨湯,你瞧都不瞧,偏外頭的就好?rdquo
謝大郎不敢答,怎麼答都是個死。
謝大嫂一面臊他,自己吃得卻香。照顧婆母那些日子,她也嘗過些辣腳子,確實好。
謝夫人先呷了口湯:ldquo嗯helliphellip味兒不錯!今日這血粉羹哪家買的?rdquo
謝詔小口慢嚼,很是斯文答道:ldquo便是您愛吃的虞記,店家娘子新做了血粉羹。rdquo
謝夫人先嫌棄他:ldquo哪有你那樣吃粉絲子,瞧我,這樣嗦著吃才香!rdquo
又讚嘆:ldquo小娘子好本事,憾就憾在不是我們家子女。rdquo
又憂慮:ldquo離得這樣近,假以時日,買賣必然越發地好,豈不搶我們生意?rdquo
說完又釋然笑了:ldquo先不說小娘子光攢夠本錢多麼地艱難,便是她手藝好,跟你們阿婆一般,也未必能調教出比我們還好的庖廚。我吃著他們手藝精進不少,是用了心的。rdquo
後半句說的自家酒樓。
短短几句話功夫,便換了四種情緒,謝大郎與謝二郎瞧著一把年紀的謝夫人孩童般跳脫,無奈笑了。
謝夫人年輕時曾評價,天下庖廚手藝才高共八斗,謝詔祖母獨占六斗,謝家庖廚共占一斗,剩餘天下庖廚均分。如今已然修正了評價,虞蘅靠著隨手辣滷的雞爪和十文一碗鴨血粉絲湯,獨占一斗。
用謝夫人原話說:ldquo除你阿婆,再沒有人能將番椒做得這樣叫人牽腸掛肚的,吃了還想,便是你爹也不能。rdquo更莫說酒樓里那些混飯吃的庖廚。
因為會用辣椒,直接拔高了虞記在謝夫人心中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