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婆顯得很高興,親昵地摸了承兒頭髮盤成的兩個丸子,笑盈盈道:「好孩子,怎麼被我家的小潑皮給拐帶了來?」
徐承兒對長輩的時候,還是很有禮的,俏生生站著,口齒伶俐的把來龍去脈說清楚,末了還補上一句,「我娘知道跟著您回家去,霎時就沒話說了,可安心著呢!」
「哦喲,這小嘴甜的,真叫婆婆喜歡。」王婆婆哈哈笑起來,臉上的皺紋老斑都顯出兩分慈祥來,「跟婆婆回家,婆婆給你做好吃的。」
一旁的陳元娘撇了撇嘴,阿奶就沒對她和顏悅色過,明明她也是進能乖順體貼長輩,退能花言巧語哄人開心的好小娘子!
但她只是小小的腹誹了一下,很快就挽起徐承兒的手臂,姿態親近的閒聊鬨笑起來。
小娘子們湊在一塊說說笑笑,自是明媚活潑,好生熱鬧的。
也是剛好了,元娘家裡的東西買得太多,雖說相國寺離她們家也不算極遠,可拎著那麼些東西回去,怕是走不了幾步。橫豎家裡如今有閒錢,王婆婆在相國寺山門那雇了一輛驢車,買的物件往車上一放,都快堆成座小山了,她們幾個人都只能抱著腿擠一擠。
但不必費力走路,擠一擠也便成了叫人心生歡喜的事。
元娘忍不住驚嘆,「汴京真好,這麼點路都能租車。」
王婆婆也面露微笑,「天子腳下,京畿所在,自然便利。」
旁邊的陳括蒼默默在心裡補了句,北宋版的租(打)驢(滴)車(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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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以後,一家子都忙著拆卸的事,徐承兒也擼擼袖子主動上前幫忙。
裡面有許多都是個人屋子裡的,元娘把自己的帳子、帘子、梳子等等抱了起來,往閣樓上小跑,還不忘使眼色喊上徐承兒。
兩個小娘子一塊進屋子裡搗鼓,掛好了床帳、放起了帘子,又把光禿禿的梳妝檯給擺弄了一下,雖然也沒什麼值錢的首飾,好歹有了梳子跟幾條髮帶,顯露出女兒家的婉約。
門正對的空地不知道何時也擺上一套刷紅漆的松木桌椅,沒什麼複雜的紋樣,簡簡單單的,實用又不貴。可往那一擺,整間屋子就不顯得空蕩蕩了。
因此,徐承兒進來也有得坐。
幫著忙活了一通,徐承兒也是累狠了,元娘趕忙給她倒了杯水,出門前剛燒的,現下從茶壺裡倒出來還是溫熱的呢。
徐承兒仰頭喝了一大口,緩過勁,禁不住左右打量起來,「你這屋子可比我的要大,今兒妝點一二,好生像官宦人家的女兒住的繡樓。」
元娘以前是住土屋的,哪明白這些擺設,她怪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髮,「大件的玩意都是我阿奶布置的,不過挑的時候也有問過我的意思。」
「對了!」元娘音量高了兩分,似乎很是驚詫,「你的屋子怎會比我小,你們家宅子可比我家大多了。」
提起這個,徐承兒便撇嘴,「我家宅子是大,可住得人也多呢,阿翁納了姨奶奶,又有叔父嬸母一家。我爹是長子,當初先生了我,叔叔嬸嬸見了牟足勁生兒子,屋裡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就打算著討好阿翁繼承家業呢,哪知道我弟弟沒兩年就生了。
「哼哼,你是不知道,見我娘生了弟弟,叔父面色多難看,嬸母更是嚷嚷著打了好幾回我那些堂妹們。」
徐承兒語氣里很是解氣與不屑。
陳元娘還是頭一回聽見這些,如今求醫問藥都不便宜,開醫鋪的,哪怕來徐家醫鋪的多是尋常百姓和婦人,也是頂頂賺錢的。可以說,這一條街下去,恐怕就是徐家醫鋪最掙錢。
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沒想到徐家內里還有這些紛爭。
徐承兒忍不住繼續吐槽,「跟我一塊住閣樓的足有兩個人呢,夜裡稍微一鬧騰,根本就睡不好……」
兩個人正說著呢,外頭王婆婆的聲音就響起了,「元~娘~~」
好大的聲呢,元娘動作快,立時推窗探頭出去,生怕晚一步被喊全名。
「阿奶,怎麼了?」
「讓你下來就下來,多什麼話!」
面對兇悍的阿奶,元娘吐了吐舌頭,乖乖下樓去了。
一下樓,她手裡就被塞了一個沉甸甸的青色印花錢袋子,差點捧不住砸到地上。
元娘迷茫抬頭,「啊?」
她阿奶莫不是被精怪奪舍了,怎麼會莫名其妙往她手裡塞錢,方才在相國寺可是才給過五十文呢。
好在,在元娘問出蠢話之前,王婆婆先開了口,「一會兒留承兒在我們家用午食,你去問問她喜歡吃什麼,這裡有兩百文,儘管買便是。」
作為一個不久前還在饞一文錢一小個的飴糖的鄉下小娘子,聽清楚手裡的錢袋子有多少錢以後,元娘嚇得手都抖了。
但小孩子貪錢愛財的本性占據上風,她主動問道:「花多少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