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婆這番話果然讓元娘一下清醒起來,她猛地坐直,雙手撐住眼皮,瞪大眼睛,「對,聘貓!」
「不能讓我們小花受委屈!」
她邊說,還邊回頭看了眼枕邊擺著的「大花」。
那隻威武的布老虎。
然後元娘動作極快地跳下床,推開窗扉,任由清晨濃白的冷風吹在腦門,激得她打了個激靈。
也不必王婆婆催促了,元娘披上褙子,從面盆架上拿起盆和牙刷子就跑下樓接水洗漱,腳上的繡鞋都沒穿好,踩著後面的邊。
其餘人都起了,宅子裡也是靜悄悄,偏元娘起了以後,到處都是咚咚咚的腳步聲,洋溢著她興奮的聲音,攪得院子霎時熱鬧起來,有了煙火氣,而外頭也開始有小販陸陸續續擺攤推車,提著籃子四處叫賣了。
岑娘子早起了,收拾得齊齊整整,正從灶上往堂屋的桌上端吃的。
在鄉里,她們家從眾學村里人一日用兩頓,如今到了汴京,也和鄰居一般一日食三頓。
陳括蒼則拿了個矮竹凳,坐在桑樹下看書。
這裡光亮最好,若是在他住的小角屋裡,恐怕仍有些黑乎。
古代可沒有現代那麼先進的眼科技術,而且他也不曾見過眼鏡一類的東西,為了不做個半瞎子,他還是很愛護眼睛的。
而元娘洗漱以後,換了身王婆婆為她新裁的鮮亮衣裳。當然,這新衣裳家裡是人人都有兩身的,畢竟到了汴京,總得像個汴京人,好賴得體體面面,否則人家可不會覺得她們該住在這樣好的宅子裡。
她梳好頭髮,綁了那根綴珍珠的髮帶,才蹦蹦跳跳,心情十分好地坐到桌前。
擺在桌上的是一碟子荷葉包裹的濕漉漉,顏色偏暗的方形東西,並一瓮熬煮好的稀粥。
元娘認出來那荷葉包的東西應當就是昨日阿奶送給徐承兒的,本來夜裡她想吃的,但阿奶說糯米不克化,晚間不能吃,這才忍著。
想來應該是今日重新熱了吃的。
待阿奶把每人的碗裡都打了粥,她便迫不及待拿過一個荷葉包,解了繩子拆開荷葉,鋪面而來便是一股香味,糯米的清香和醬油混合,還帶著葷香。
她用筷子戳開,糯米散開,中間冒出熱氣,裡面的雞肉和香菇塊顯露出真面目。
元娘夾起一筷子,送入口中,口感軟糯不說,咸香與肉香在口中綿延,早起以至本沒有胃口的肚子忽然就咕嚕一聲,被勾起了食慾。
她眼前一亮,從未吃過這樣做法。
尤其是雞肉醃製過並不柴,反而因為上鍋蒸了,咬起來會蹦出鮮嫩清澈的汁水,與糯米更好的融合,每一口都是不同的滋味。
「太好吃了吧!!」元娘幸福得眯起眼睛,完全不吝嗇誇讚,「天吶,這比外頭賣的還要好吃,咱們家若是開鋪子做吃食生意,不知得被多少人追捧。」
她用胳膊捅了捅陳括蒼,「你該給它起個名字,這般好吃的東西,怎麼能不擁有名姓。」
陳括蒼稚氣的臉露出與其不相符的沉默,片刻後才道:「嗯……糯米雞。」
比起什麼金齏玉鱠或洗手蟹一類,要麼雅致好聽,要麼有典故出處的名字,實在是直白通俗的過分了。
但這也是最好的好處,若是買予尋常百姓,這樣簡單通俗的名字好賴不會叫人聽了就望而生畏。
至少元娘這個大字不識的,就覺得很好!
不過……
她覺得還是有可改的地方,「荷葉糯米雞會不會更好?少了荷葉總覺得想不出樣子。」
陳括蒼是無所謂的,阿姐說什麼他都覺得好,王婆婆和岑娘子聽了也覺得不錯,聽著菜名就能想像出模樣。
待到吃過早食,一塊收拾清楚以後,一家子捧契書的捧契書,助陣的助陣,數著時辰踏出了家門。
許是因為氣氛的鄭重,元娘難得生出些緊張,她還整了整領子,又捋了捋裙擺,反覆問陳括蒼自己衣裳亂不亂,頭髮有沒有亂。
出門以後,其實也就走了幾步路,很快便到巷角。
那隻小三花已經被徐承兒聘走了,如今草叢裡只剩下大橘貓和小橘貓和黑白貓。
小橘貓自然就是元娘心心念念的小黃狸了,它身上的毛髮像暖陽一樣金燦燦,胸口到肚子則是柔軟潔白,嘴上一撮白毛,像極了在銜蟬。
它被陳元娘投餵了多日,已經不復之前怕生的模樣,一見到元娘,柔軟的尾巴便高高豎起,心情很是愉悅,甚至眨了眨它濕漉漉的圓眼。
對於狸貓而言,已是極致的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