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阿奶找姐姐談過以後,姐姐的終生大事也一直縈繞在陳括蒼心頭。
與其出嫁,不如納夫,尋一個樣樣都不錯的男子入贅。嫁出去,不管是高門,還是市井門戶,都要侍奉姑舅,說到底還是受苦,怎麼比得上在家中來得快活。
而且,陳括蒼查過律令,縱然是贅婿,也能科舉做官。孫令耀明顯就是好人選,有什麼不足,亦可一點點糾正。
若是阿姐最後還是不喜歡,只當是助人為樂也無不可。
陳括蒼只是覺得,自己多活了那些年歲,應該事事幫阿姐籌謀好。這輩子,他絕不能叫阿姐受委屈。
天漸漸黑了,陳括蒼總算生出些困意,漸漸入眠。
*
寅時,熟睡中的孫令耀忽然覺得有些冷,想抱著被子翻個身,卻怎麼都摸不著被子。
他迷迷糊糊睜眼,卻見一個人板著臉看他,把他嚇了個激靈,魂都快散了,正想問是人是鬼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傳來,「起來,一日之計在於晨,先與我做五禽戲鍛鍊身體,再背書。」
孫令耀咽了咽口水,他知道一日之計在於晨,但現在!
是寅時啊!!
天還是黑的!!!
第74章
但不管再如何抗拒,昔日養尊處優,事事隨心所欲的撒珠郎孫令耀,還是不得不屈從。
他如遊魂一般拖起自己的身體,還真別說,雖然他有些胖,但因著沒幹過活,肉是軟綿綿的,是個靈活的小胖子,看他不情不願,慢吞吞爬起來的樣子,幻視外頭正伸懶腰的狸奴小花。
論外表,一人一貓是有相似之處的。
陳括蒼就蹙著眉看他,眉間溝壑越來越深,但愣是等到他把衣裳穿好,才開口道:「往後穿衣亦要快,你拖沓的這一刻鐘,旁人已看了多少頁書?積少成多,就是一本,十本,到最後,旁人高中一甲,而你卻名落孫山。」
明明陳括蒼的年紀比孫令耀小,但是他說話的語氣平靜無波,莫名給人一種很嚴厲的感覺,有些接近於做官多年才有的不怒自威。
孫令耀從前家中豪富的時候還不覺得,無非是感覺括蒼似乎不苟言笑,如今在人家裡討生活,才深刻領會。
但陳括蒼願意管他,就叫孫令耀生出無限感激之情。
畢竟,他如今已經不是昔日那個可以任意揮霍的撒珠郎,而是喪家之犬,連嫡親的舅家都要騙光財物,踩上一腳。
而括蒼非但願意收容他,還處處管教,就好似有人幫他撐起了破敗的屋頂,使他能夠稍稍喘息,不用立即、獨自地去撐門戶。此刻的孫令耀對陳括蒼的感情很複雜,似兄似友似父,所以哪怕陳括蒼的要求再苛刻,他也只會照做,並且反思,只怕括蒼對他失望,拋下他。
能被人管教,本身就是種幸事。
所以,孫令耀認認真真點頭,「我記住了!往後穿衣,要快!」
「嗯。」陳括蒼勉強算滿意地點頭,帶他到桑樹下打五禽戲。
孫令耀之前沒打過,所以陳括蒼不得不一步一步教他,糾正他的動作,一套都還沒教下來,孫令耀就已經氣喘吁吁了。
但陳括蒼也是會激勵人的,「不錯。」
聞言,孫令耀圓潤的臉上儘是期待,等著陳括蒼夸自己。
然後……
「繼續。」陳括蒼道。
好極了,能得陳括蒼一句「不錯」,已經是寬容激勵了。孫令耀下定決心,要更努力更勤奮,好讓括蒼能多夸自己兩句。
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半個時辰。
為了教孫令耀,陳括蒼都沒能好好打兩套連貫的五禽戲,總覺得筋骨鈍鈍的,有些不爽利。
但時辰已到,陳括蒼幾年來已經習慣該什麼時辰做什麼事,他帶著孫令耀洗漱後,天已經蒙蒙亮了。陳括蒼搬了兩個矮凳,二人坐在桑樹下,一塊偷著天光看書。
還別說,練完以後,雖說胸腔累得沉悶,可精神頭卻好了,人奕奕有神,思緒特別明朗,看著書都比以往記得快。
已經疲倦至極的孫令耀,心中頓生豪氣,跟著括蒼,他一定也能變得厲害,學問一日千里,來日榜上有名。
注意到孫令耀不知為何激盪興奮起來的神情,陳括蒼瞥了眼,心生訝然,覺得莫名,但是他既然沒有偷懶,也就懶得管了,繼續忙自己的事。
五禽戲已經被打擾,總不能連讀書都被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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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娘起來的時候,天早就已經亮堂堂了,能看見一輪金日氣勢磅礴的從天邊緩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