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大娘子點點頭,眼底又生淚意,低頭拭去:ldquo宛娘琴棋書畫、騎馬射箭無一不精,算帳理事也自小便跟著我日日磨出來的,若非碰上那天殺的賊潑皮,她做什麼事兒都做得好,原先她爹爹還誇她是姊妹里最精明強幹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與人合辦了個作坊,便在幽州,正愁尋不到可靠的理事人。作坊建在幽州潞縣,與咱們家隔了兩個縣,上回阿兄來信,說是已動工了,如今算算日子,只怕已經建得差不多了。宛娘若是過去,不必住在舅家,住在作坊里便是了。rdquo郗氏瞧了眼喜媽媽,喜媽媽似乎明白了郗氏的想法,微微一點頭,便退了出去。
崔宛娘猛地抬起頭來。
郗氏又細細地將她的打算與崔家大娘子說了,這作坊上頭還有個當做障眼法的商號,那空殼商號必須要有個忠心耿耿又數通算學、稅法、刑律的人來主事,否則一切布置都將成泡影。她這些日子也在尋這樣的人,本是打算在奴僕中尋的,如今還不如讓宛娘來做。
這次湯餅作坊的商號她十分看重,她想試一試這樣的法子能否真的庇護謝家積蓄下來的這些財帛家產,若是真有效,謝家名下其他行當也該如此慢慢轉移開去。
ldquo與其關在道觀中鬱郁終老,不如用後半輩子再做下些事業來。rdquo郗氏轉眼看向激動得臉都通紅的崔宛娘,ldquo只是你得向姨母發誓,要時時刻刻清醒,要永遠以作坊的利益為重,不能受人蠱惑便失了頭腦。rdquo
ldquo姨母放心。rdquo崔宛娘恨得咬牙切齒,ldquo我剩下這半輩子,最恨的便是男人了。rdquo
她想起先前自己竟為了人中渣滓神魂顛倒,更覺噁心。
崔宛娘重新又跪下,咚咚咚地磕頭:ldquo我願意去,姨母,阿娘。我這輩子曾愚蠢到將一生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如今我吃過大虧,險些沒了命,早醒悟了。人總歸要靠自己,靠山山倒,依牆牆塌,靠男人更是死路一條,我真想重活一趟,求您了。rdquo
崔家大娘子也下定了決心,黯然道:ldquo如此也好,宛娘如今這樣日後也不可能再嫁了,道觀里清苦又憋悶與坐牢無異,她一向想去瞧瞧外頭的世道,也算如願了。rdquo
只是這代價,實在太大了。
她才十七啊,這輩子卻已走到窮途末路。
是她的錯,她沒多多關切思量女兒的心思,也是她沒用,總無法左右郎君的想法helliphellip崔家大娘子淚如泉湧,擦了又擦,在郗氏安慰下才緩了過來。
這時門外敲門聲篤篤地傳來,郗氏道:ldquo與我合夥辦作坊的人來了。rdquo便請崔家大娘子與崔宛娘先去後面梳洗。
她們轉到屏風後,又進了內室,郗氏才出聲:ldquo請進來。rdquo
喜媽媽引沈渺進了門,郗氏笑道:ldquo我冒昧相邀,該耽擱沈娘子聽戲了。rdquo隨後目光在沈渺身上微微一頓,卻沒有多說什麼,笑容依舊。
沈渺不大好意思地笑道:ldquo哪裡的話,我正好也不大會聽戲。rdquo
郗氏便請沈渺坐下,又讓丫鬟上茶,便直奔主題,將自己有意令自家外甥女到幽州去管理那作坊的事細細說來。她自然沒有說崔宛娘因何而病,只說她精於算帳理事,只是身體不好,日後也難以婚嫁,不如尋一條出路,她又與郗家血脈相連,身份高貴,比奴僕們可靠。回頭她去了,郗家還會選十幾二十個識字的家生奴婢過去幫襯,她的身份擺在那兒,也能鉗制那些奴僕,省得他們日後生出欺主的心來。
沈渺想了想,覺著也好。在古代用人是越親近越好,宗族之間互幫互助,眾人拾柴火焰高,她對郗氏的選擇也不奇怪。只是有些驚訝她竟然超脫於時代的目光,選了個女子,而不是選家族中的男人去辦這件事。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