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淡站於側方,也默默握上了刀柄,保持警惕的狀態。
伏清合看了片刻,見他沒有多餘動作,便任由他笑了一會,發泄了情緒,這才喝止。
「接著說。」
「是。」陳子良十分配合,他深吸一口氣,「作為灃縣人,我在郡城也有些人脈,得知郡城南邊有一處老宅是劉翁曾經所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人過去灑掃,維持宅子中的整潔。我查過那人,是劉翁曾經的老僕,成便不住在老宅,只定期前去整理。」
「我非常敬佩劉翁,因此會趁老僕不去之時,偷偷翻入老宅,想要看看他曾經住過之地,與之神交……」
「誰知近段時間,老僕打掃的次數逐漸增多,有一次我還差點撞見了他……所以我猜想,可能宅院的主人近日隨時會回來,而老僕也不確定具體時間,只能每日來打掃。」
原來劉翁雖未通知京中之人,但告知了老家這邊,因此被人猜出他的行程。
伏清合想著,抬手示意他繼續說。
「看見老僕的變化,又知曉他致仕的消息,我猜到劉翁歸期將近。劉翁聲名遠播,大家知曉他在此處,便會有許多人前來拜訪。我身份低微,定是排不上號,因此想趁著他剛回還未傳出消息之時過來。」
「所以我每日都在入郡城的必經之路守著,就這麼等了一個多月,時間太久了,我都漸漸對自己的推測失去了信心……」
「世事難料,我剛放棄去等候,提著東西準備去嬸嬸家中的路上,卻意外見著了劉翁的馬車。他十分低調,只帶了夫人和老僕,馬車也不起眼,如若不是多年前見過他,記得他的模樣,我怕是也看不出來。在埋葬王寬之後,我以王寬的身份入城,便來到了他的宅院前……」
「命中注定讓我看見他,也是註定我會去拜訪他。」
陳子良的偏執終於顯露出來,眼眸被墨色浸染,殺氣畢露,「如若不是這次拜訪,我還不能知曉名滿天下的劉翁,竟然是這樣一個虛偽之輩。」
「他因你的身份拒絕見你?」
依舊是搖頭。
「他不僅不嫌棄我,甚至熱情接待了我。如同一個普通的老者,問我學業情況,關心我的衣食起居……」陳子良述說當日情境,面色毫無感激之意,反而嘲諷輕笑,「我滿心歡喜,把我所思所想的困惑說了出來……我述說出我的半生經歷,想得到他的指點。」
「他卻說,我心思太雜,該多花些時間讀書。」
「多花些時間讀書?」
「哪來的書?哪來的銀子?哪來的時間啊?沒錢買書,花時間賺錢,沒時間看書……周而復始,這就是寒門。」
陳子良冷笑一聲,「劉翁變了,他早已忘記當初還是學子之時所遭受的窘迫。我聽不下去,站起身告辭,他怒斥我不懂禮數。」
「於是我問他,抄一百字能得多少錢?他答不出,甚至不知市場上粟米之價……」
「我心中絕望,寒門之子成為尚書令,在朝堂多年變成了如今模樣,和那些高門大戶所出之人有何區別?」
「本想離開,但他卻不依不饒,家中老僕也對我多有辱罵……就仿佛他們的高貴身份能接待我便已經是禮賢下士,而我卻是不知感恩的刁民。」
陳子良的聲音越來越大,他慷慨激昂的怒斥!
「高貴?他們不也是一身血肉,能有多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