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眼壓了壓喉間腥氣,他嗓音微啞:「娘娘為王爺如此費心, 臣自當更要盡心。明日起臣便在府內日日為王爺誦經祈福,就不來叨擾您了。您清修已久,臣亦不便多加打擾。」
「哀家一個人待了太久,你陪著倒能解解悶,不算打擾。」
林青音溫柔道:「明日巳時哀家等你來上香,可切記不要晚點。」
「………」
溫雁差點把喉間憋著的血吐出來。他沉沉喘了口氣,知曉他是一點也躲不過了。
「娘娘誠心相邀,臣明日定準時前來。」
字字含著血。他說完撐起身,按了一會穴位有了作用,雖然腿仍疼痛不已,站起來更是抖得難以穩住身,卻也不至於再次狼狽跌倒了。
他勉強作揖,同林青音道別:「天色晚了,臣便先走了。」
「走罷。路上小心,宮道碎石多,可要小心腳下。」
林青音擺手,目送他身形踉蹌地往外走,唇邊笑意更深。
伶牙俐齒又如何,沒了容燁壓著,獨身一人的溫雁一介草芥,任他一張嘴再怎麼能言善道,在絕對的權力面前也毫無作用。
……
溫雁出了佛堂,在外候著的晚單看都沒看他一眼,只道了句:「王妃想是已經記住路了,奴婢便不多此一舉為您帶路了,您慢走。」
溫雁頭都沒力氣點了,越過她,拖著兩條腿慢慢往回走著。
離開溫家後,這是他第一次再遭遇這些事,再把自己折騰的這麼狼狽。
若是容燁在這兒,見到他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怕得氣上許久,還得心疼地抱著他哄,怒其不爭般念叨他。
思緒飄到這裡,溫雁唇角彎起,沒忍住笑。轉念一想他人遠在邊關,笑意便斂了。
心口思念的情緒更濃,更有委屈壓著。溫雁艱難走著,站不住了便扶著牆穩著身子歇歇,緩會兒再繼續走。
容燁離開只十餘日,他便好想他。
在佛堂內憋了許久他都未紅了眼,如今想到人,一點淚珠猝不及防滑下。等風拂過臉帶來涼意,溫雁才如夢初醒般抹了抹臉,心覺丟人。
十八的人了,怎麼還這樣小孩氣。
他唾棄自己,又抿緊唇繼續走,一路到乾清門。
落禾見他袖袍上的墨跡,又見他走路姿勢古怪,心知不對,忙上來扶住他,被他冰涼的手冰得一抖。
「太后讓您做什麼了?您可還好?」
落禾緊著問。
溫雁搖搖頭,示意回去再說。他被扶著上了轎,腿不再受力後,疼痛翻倍湧上,太久沒受過的痛疼得鑽心。他指尖顫著,手死死抓著膝蓋,為了避開這疼意,強逼著自己去想太后的異樣。
不對勁。
他心道。
幾乎將面子挑破的舉動,還有那刻意刁難,看他痛苦的模樣,不像是魚死網破想拉著他死給容燁帶來痛苦,更像是知曉容燁不會回來而不再有所顧忌,故意折騰他,想要把他折騰出事來。
容燁遠在邊關,他們的手估計夠不到那麼長,那麼這樣胸有成竹,是因為什麼?
如今國庫空虛,朱丹、萬鄴兩國特意挑著秋收前開戰,又是因著什麼?
溫雁猛地顫了下身子,想到一個猜測,心臟劇烈跳動著,抖得他指尖軟得幾乎攥不住膝蓋那不住脹痛的關節。
如果朝廷派去支援的物資出了事,那沒有後援支持的戰局……又會發生什麼?
這個猜測出現的那刻,慌亂便席捲了溫雁腦海,疼痛似乎都感知不到了,只是一想容燁在邊關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態,他便心臟悶堵,呼吸困難。
不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
絕對不能。
他咬緊唇,絲絲鮮血順著嘴角流下。溫雁想著遠在南方的親人,一個冒險的決定在腦海成形。
-
第一批朝廷物資送來時,還是正常的。
從第二批開始,馬腳便漏出來了。
糧料使臉色難看,手指著那一輛輛糧草車,氣得手直顫:「朝廷這是什麼意思?拿發霉的糧草給將士們吃?我們在這裡出生入死為他們打仗,他們就是這樣對待我們的?!」
「還有那些藥!秦差剛才可是一車車查過了,全是以次充好!那人參根都霉透了!還有那什麼菊花金銀花,一個個蔫了吧唧的,藥丸掐開一看還都是澱粉!怎麼著,我們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了?老子拼了命的擱這兒打仗,朝廷就是這樣支援的?」
「這他爹的是生怕我們能贏,生怕朱丹萬鄴那群雜種們踏不破他京城大門嗎!」
聽著他話挨個翻車檢查了一遍的眾將領臉色一個賽一個難看,總兵啐了口唾液,臉黑成了炭,對著站在一旁神色冷淡地男人道:「王爺,這他爹的可不怪弟兄們罵人!便是先皇在時都沒出過這等子糟心事!這些物資送來有什麼用?嫌西北風沙不大想給兄弟們再加點火是嗎?我可去他爹的!」
「王爺,朝廷送來這些物資,絕對是被人動了手腳,要不派弟兄們回京要個說法去,讓朝廷發正常的物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