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表情都複雜起來,《女德》里能有什麼好東西?
謝雲逍當然也明白,這裡面都是些放屁的話,他不過是勾引皇帝翻開罷了。
蕭政本是不耐,但也想看看這小子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因此便皺著眉頭隨手翻了開——只見泛黃的紙頁間,竟夾著幾張面額甚是大的簇新的銀票,錢莊紅印清晰,散發著熟悉的沁人心脾的清香……
他臉頰抽搐一下,鼻子似控制不住地貼上去深深嗅了一口氣。
這味兒太對了,不是字畫的陳味,是讓他牙根發軟的「錢香」,帶著錢莊票號里獨有的氣味。
「不錯不錯!」他眉眼舒展,連聲稱讚。
「非常不錯!」
這種程度的誇獎已將剛剛慶郡王的玉佛都比了下去了。
殿中眾人都面露愕然。其後諸王貴胄輪番進獻奇珍異寶,卻再沒掀起大的漣漪,眾人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謝雲逍此子竟暗中摸透了皇帝的某些不為人知的愛好……
佟暉心中更加忌恨上了謝雲逍,畢竟自己跟在皇帝身邊多年都不曾察覺的皇帝的某些喜好,偏教謝雲逍給知道了,實在可恨。
其餘殿中諸人看向謝雲逍的目光里,敬佩與忌憚又添了三分。
就這樣,隨著老皇帝蕭政態度轉好,殿中氣氛漸暖。
但正是表面上一片祥和、其樂融融之時,殿外卻忽然響起急促的不合時宜的腳步聲。有人踉蹌著撞開殿門,高聲疾呼:
「北狄鐵騎南下,朔方、雲州、寧武三地相繼失陷,此刻已兵臨雁門關下!雁門關守將趙嵐遣使八百里加急請援!」
這話如驚雷劈碎了滿殿祥和的氣氛,方才還言笑晏晏的群臣瞬間變色。
雁門關的重要性,在座各位都十分清楚,若是雁門關失守,京城失守也是旦夕之間……
當下有些不甚有出息的王公子弟竟然被嚇地尿了褲子,慌不擇路地便想奪門而逃,剛剛還井然有序的大殿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安靜安靜!!陛下有令,壽宴暫且罷止,著眾臣隨駕移至勤政殿,共議邊務緊急軍情!」
周育才扯著嗓子喊起來。
多名太監下場疏通人群,將無職在身的閒散宗室門都趕了出去,其餘人皆忙不迭「無頭蒼蠅」似地隨蕭政往勤政殿涌去。
謝雲逍因兼著戶部的職位,也隨眾一同去了勤政殿,他也想去聽一耳朵。
他也有震驚之色。
北狄犯境不是幾年後的事情嗎?
怎麼突然就提前了?
怪道今日未見老爹平南王,有可能是提前知道了軍情,已在去北疆的路上了。
……
謝雲逍從勤政殿回來便唉聲嘆氣的。
他蜷坐在賀府垂花門的門檻上,望著暮色漸濃的庭院發怔。
廊下,雲虛子正背著藥箱從梁府出來,他已打算今日出發去北疆尋藥,便趕在臨行前特意再給賀寒舟診一次脈。
謝雲逍抬眼時,正見雲虛子正在整理行裝,他忽然開口:
「我同你一道去北疆。」
賀寒舟正抬起腳越過長廊沖謝雲逍方向走了過來,他玄色衣擺被風掀起一角,聞言蹙眉看向謝雲逍。
雲虛子納悶道:
「你湊什麼熱鬧?臭小子別搗亂!」
謝雲逍垂著腦袋:「剛剛收到消息,雁門關危在旦夕,我爹已率親衛北上。」
雲虛子心中一震。
「怎會如此……」
賀寒舟也滿臉驚詫,他咬了咬唇低頭看謝雲逍。
謝雲逍背對著賀寒舟並未察覺對方的存在,他的腦袋耷拉著,盯著地面有些發愣。
書中北狄犯境本是三年後的事,卻因今歲北疆暴雨成災,牧草絕收,而冀州因謝雲逍囤下餘糧,竟成了狄人眼中的「肥沃糧倉」。因此,才有了這場早來的戰事。
風卷著落葉掠過檐角,吹得謝雲逍額發亂翹。
賀寒舟想起謝雲逍同自己說的平南王早死的結局,他望著謝雲逍帶點固執的背影,輕嘆了口氣。
「那就去吧。」
謝雲逍聽到他的聲音,立即扭頭望去,「老婆……」是十分委屈的聲音。
雲虛子見他二人依依惜別的情狀,不自在起來。「隨便你吧,臭小子,你要去便去城東濟世閣找我。」說罷,他便抬腳離開。
謝雲逍蹭到賀寒舟身邊,委屈巴巴的模樣像只討摸的小狗。
賀寒舟垂下眼眸,盯著牆角被雨水打歪的樹枝。
「何時走?」
「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