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鼻尖輕輕翕動,嗅著空氣中濃重的鐵鏽味,眉頭越蹙越緊。那雙失去焦距的眼睛微微低垂,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一小片陰影,顯得格外脆弱。
「……真的沒受傷?」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確定的顫音。
喬棲時看著她這副模樣,喉嚨發緊。那種不安和脆弱的樣子罕見地出現在白霜落臉上。
她反手握住白霜落的手,將她的掌心貼在自己臉上:「沒有,都是別人的血。」
她旁若無人地拉著白霜落的手,撫過自己的脖頸、肩膀,「你檢查,嗯?」
白霜落的指尖觸到她的皮膚,稍稍放鬆了些,但眉頭仍未舒展。
她的耳朵微微抖動,捕捉著喬棲時呼吸的節奏,似乎想從中判斷她有沒有撒謊。
她抿著唇,手指仔細地摸索著,從她的鎖骨到手臂,再到腰側。
她的指尖冰涼,碰到喬棲時溫熱的皮膚時微微瑟縮了一下,隨即又固執地繼續探查。
喬棲時靜靜站著,任由她檢查。月光從窗外灑進來,落在白霜落銀白的睫毛上,她的表情專注又不安,每一次觸碰都帶著小心翼翼的遲疑。
她沒辦法看見,所以只能用指尖去「看」,可觸感終究代替不了視線,她摸得到溫度,卻看不到血色,碰得到輪廓,卻辨不清傷痕。
可越是摸索,她的眉頭皺得越緊,沒有視覺的輔助,觸感變得支離破碎。
她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手指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指甲幾乎要掐進喬棲時的皮肉里。
「喬棲時。」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慌亂和害怕,「我看不見了。」
這句話像一根細針,猛地扎進喬棲時的心口。她這才意識到,白霜落的不安不僅僅源於血腥味,而是她失去了用雙眼確認她安危的能力。
白霜落的指尖蜷縮了一下,卻沒有抽回手。她的耳朵不安地轉動著,試圖從聲音中捕捉更多信息,可黑暗依舊籠罩著她的世界。
世界陷入了一片濃稠的黑暗,沒有輪廓,沒有光影,連模糊的色塊都不復存在。
這種虛無感像潮水般漫上來,冰冷地淹沒她的感官。她的喉嚨發緊,只能緊緊抓住面前的人。
「你的呼吸……比平時快。」她低聲道,像是在自言自語,「還有血腥味……太濃了……」
「棲時…」她的聲音忽然帶上一絲哽咽和難過,「我看不見你了。」
她當時從沉睡中醒來,能聞到媽媽的味道,聽到她的聲音,但讓她不安的是,眼前依舊一片漆黑。
「媽媽,好黑,為什麼不開燈?」
房間裡突然安靜得可怕,她聽到白寒呼吸短暫的停滯。
白霜落的心跳驟然加速。
她猛地用力眨眼,一次,兩次,三次——黑暗依舊如影隨形。
獸人的視力即便在黑暗中也不該是這樣的。
「我……看不見了?」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劃破寂靜。
白霜落突然聽不見任何聲音了。耳邊只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沉重,像是要撞碎胸腔。
她顫抖著伸出手,在空中胡亂摸索:「棲時…喬棲時呢?」
白寒的手僵住了:「她去處理一些事情,一會兒就回來。」
白霜落的手無力地垂下,在如此脆弱的時候,喬棲時不在身邊。
「媽媽,我想一個人待會兒。」聲音漸漸遠去,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將她吞噬。她蜷縮在床上,像個被遺棄的孩子。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恐懼像潮水般湧來,淹沒了所有感官。
答應守著她的人,此刻不在她身邊。
短短的時間,白霜落已經說了兩次,她看不見。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割開喬棲時的心臟。
她看著白霜落無措地仰著臉,那雙總是盛著星光的藍眼睛此刻蒙著一層灰白的霧,再也映不出她的影子。
她猛地低下頭,再也壓不住那股洶湧而上的酸澀。
眼淚無聲地滾落,砸在白霜落的指尖上。
「…棲時?」白霜落的手指動了動,觸到一片濕潤。她的表情瞬間變了,「你…」
喬棲時迅速別過臉去,抬手粗暴地抹了把眼睛。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沒事,只是……」
只是看她這樣,比自己看不見了還難受。
但是她說不出口。
白霜落的手指追了過來,固執地撫上她的臉,觸到未乾的淚痕。她的指尖頓了頓,隨即輕輕擦過喬棲時的眼角。
「別哭。」她的聲音很輕。
「我會讓你重新看見的。」喬棲時抓住白霜落的手,將她的掌心緊緊貼在自己心口,「一定會有辦法的。」
白霜落的指尖微微蜷縮,輕輕揪住了她的衣襟:「你的事情辦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