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醫靈術悄悄探查過他的身體,未見明傷,我略微收心。看著裴解意,又覺得他實在笨得厲害——
「我生病一事,與你無關,為什麼上趕著受罰?」再這樣下去,我簡直要懷疑裴解意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了。我皺著眉,看向他,「裴解意,下次除了我的話——都別聽。」
我在心底暗暗記下舟微漪的一筆帳。
「沒有聽。」
裴解意先是如此回復,又開口,「是屬下失職,難辭其咎。」
裴解意低垂著面容,我見不清他的神色,但也察覺到其下的意思了。
果然,裴解意比我還倔強。
我略微思索,換了一個說法。
「可是你是我的人。」
「日後便是受罰,也該由我來罰。」我望著他,微挑起下巴,語氣有幾分傲慢——
「清楚了麼。」
裴解意微微一頓。他抬起頭,那眼睛似乎也蒙著一層光亮似的,很緩慢地望過我一眼,方才乖巧點頭:「屬下遵命。」
果然還是這樣訓起來聽話一些。我滿意地想。
我在外面多透了一會風,又讓裴解意陪我練過手,鞏固剛突破的出竅修為,便收到消息,說是今夜要舉行一場小型家宴。
……我不知怎麼,察覺出了鴻門宴的意味來。
我身體雖然好得差不多,但要以此推拒家宴,也算有一個正當藉口。只是臨了,我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今日不去也會有明日、後日,總不可能日日都歇在屋中,索性赴宴。
這家宴也的確是內部的小宴,只父母親、舟微漪與我四人而已,身邊所帶的都是貼身的侍衛或是侍女,明顯是要說些隱秘之言。
母親見了我,神色還略有些不自在。視線從我的面頰上划過,收回了目光,語氣平穩道,「你不是已修煉至出竅了麼?怎麼身體還是這樣羸弱,只與我頂嘴幾句就氣得要吐血——」
「身子骨這樣弱,又平白消瘦了些。」
我垂下眼,懶散地道:「是孩兒之過。」
舟微漪的聲音卻先一步蓋過我:「那日我實在對母親失禮,之後忐忑不安許久,如今先賠罪一杯。」
舟微漪起身,飲了靈酒。
我有些詫異地看向他:失禮,你做什麼了?
母親的臉色有些許難看。
但或許是因為在難得的家宴之上,她還是硬擠出一絲笑容來,應和一句,掩袖飲了一口杯中之物。
明面上來看,倒也算其樂融融。
「微漪。」父親突然開口,詢問起舟微漪有關修為之事。
舟微漪便也極有禮貌,一字一句回答起來。
我在一旁頗有些百無聊賴——其實我也有許多年沒有見過父親了,在這場家宴上見到他,我甚至覺出有幾分驚訝了。
記憶當中,只記得父親一直閉關修煉、又或在外遊歷,我能見到他的機會一直都很少。他也少有關注我的時刻,相比起來,倒是更關心舟微漪身邊事事。也讓前世的我不曾懷疑,舟微漪才是他真正看重的那個兒子——我又算些什麼。
我從前年幼時刻,對父親倒還是有一顆孺慕之心的,只是兩世下來,這點憧憬也消耗得差不多。他不在意我,我便也不怎麼關注他了。
倒是聽見舟微漪簡略過幾句他的修煉心得,便提起我晉升出竅修為之事,隨後便是大誇特夸,用詞之熱烈,聽的我都有幾分耳熱的不好意思。
於是父親的目光總算轉移到我身上,淡聲誇了一句「不錯」。復又開口,「多慈……」
我悄悄豎起耳朵。
「你應當已經知曉,與容家結親一事?」
「容氏長子屬意來舟家小住片刻,你們以往似乎見過一面——不管還記不記著,便趁著這些時日好好相處,先將婚事定下來。」
父親語氣平淡,毫無波瀾。我竟也有種「終於來了」的放鬆之感,抬頭道平靜道:「我不打算……」
「阿慈不會與他成親。」
舟微漪先代我一步說了出來。
我懶洋洋抬起眼看他。
父親皺眉,卻是先質問我:「是你教兄長為你說情?」
我:「……」
猜的挺准。
但心裡卻是覺得……父親未免偏心。
「自然不是。」舟微漪卻很平靜,他輕笑了一下,「是我求著阿慈,絕不准讓他與旁人結親——不然我就去死,他才開口拒絕。」
我:「……」
母親、父親:「……」
舟微漪驚人一言,場上寂靜了片刻,是母親先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