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時也意識到,此時行徑太過招搖,未免失禮。但我實在天生被養出了一副嬌縱脾氣,極少主動道歉,更何況我以為——此人如此火氣旺盛,分明是有幾分遷怒。便也寸步不讓地望了過去。
只我不知,我略微挑起眼的模樣,眉眼狡黠,那雙沉靜黑眸圓滾滾地睜大了,像是闖了禍的狸奴一般,顯出些許無辜意味。
好像不明白對方為何如此惱怒生氣,很有些惡人先告狀的氣魄。
原還氣勢洶洶的修士望過來,與我視線短暫的相接。也不知是不是因認出了我是舟家的小公子,那氣勢如同鼓脹的氣球般,一下被戳破似的泄了下去,略顯幾分不自在的慌亂。
較為離奇的是,原本便因為羞赧,而顯得如烈雲般的臉,一時間更紅了,簡直色調濃烈的要滴出血似的。
「嘖。」
——不知為何,我好像聽見也渡發出了近似於不耐的聲音。
我有些稀奇地望過去,畢竟也渡不像是會擁有如此「活潑」情緒的人。但見他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冷麵,才有些無趣地又挪開了眼。
分明還是那副模樣。
方才是我聽錯了?
這點小插曲很快便被我忘卻。我眼見那修士發泄不成,氣勢明顯弱了一截,卻還神思不屬直勾勾望著我,明顯是不大服氣。又很有些顛倒黑白,故作不知地點他:「這位道友為何一直盯著我?我們曾有前緣不成?」
他的臉倏地更紅了,拱了拱手埋下臉,將臉遮擋在寬袖之後,細聲細氣蚊子似的回答:「不、不曾。」
也渡忽然問:「你還有什麼事?」
像是這時才想起剛才被拒絕的窘迫似的,這修士再待不下去,支支吾吾了兩聲,尋了個藉口離開了。
還偷偷回身看我——被我逮個正著。於是他腳步趔趄,更顯慌亂。
雖然十分缺德,但這麼些天來,也就這些修士給我提供了點無聊笑料,於是等人離開,再不顧忌的輕笑出聲。
也渡在一旁,依舊是那副不食煙火的冷臉。
他原本像是很困惑一般地看我,但不知怎麼,緊蹙的眉頭又漸漸鬆開了,透出一點不經意的輕鬆來,又微偏開視線。
「舟多慈。」
被驟然點了名,我的笑頓時止住了,有些警惕地望向也渡,懷疑他要訓我。
「這些天來,還是第一次見你這樣……高興。」也渡頓了頓,聲音不知為何顯得有幾分輕和,「是因為我拒絕了他們,未曾耽誤行程,才讓你心情好一些嗎?」
若不是也渡的口吻實在太過一本正經,我都要以為他是在諷刺我。
我頓了頓後,才真誠地道:「不是。只是因為我這個人的修養比較低,在嘲笑他人出醜。」
也渡:「……」
他顯得有幾分乾澀地應了一聲,又試探問:「如果你喜歡的話,那我多、拒絕一些人?」
我:。
你在說些什麼鬼話?
也渡聲音略微顯得不平穩起來,他像是才想起來什麼,飛快地補充:「——但沒有覺得你修養不好的意思。你很好。」
我:「……」
這應該是在嘲笑我吧?
我暗自無語片刻,忽然覺得,實在沒必要和也渡這種……簡直是擬人的存在太計較了。
也不知怎麼,自那天交談之後,我和也渡的關係倒是略微緩和了點。
當然更重要的應該是——大軍真正意義上的抵達了西淵境內。
就在觸手可及處,肉眼可見的淡灰色魔氣已經覆蓋了西淵所在的領域邊界。像是一層圓潤、鼓起的薄膜般,實在嚴絲合縫地包裹住了這一片地界,隔絕了各種術法的探測。
我略微抿唇,神色冷冽地望著那一層淡灰暗霾。原本的躁動心緒在真正抵達西淵邊界時反而一下平息下來,心緒一片空茫。
而外在體現出來的神色。卻並不如我想像當中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