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們的視角處,仍然能夠從諸多複雜的防護當中,看到那堵像是肉山一般的牆,在以極快速度靠近著,情緒難以抑制地波動起來。
它襲擊的速度實在是,超乎預料地迅速。
在人們還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的時候——一聲沉悶的、像是在敲擊佩戴的精鐵頭盔似的巨響聲傳來,耳道當中都因此傳來濕漉漉的某種不祥觸感。
他們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迎接了血海,所做的一切準備也迎來了嚴峻的考驗。
天旋地轉。
被血海徹底淹沒在其中的時候,我的確感到了巨大的衝擊感。暈眩、噁心,方向感的迷失和難以站穩。
好在此時的人們不得不挨近在狹窄的空間內,在同一時刻我感到有無數雙手伸了出來,踉蹌地扶住了我,傳來含含糊糊的「小心」的提醒。
我很快清醒過來。
在那些聲音後,我忽然想起來我不僅需要為自己負責,帶領的是整個隊伍,我必須,要在此時保持冷靜。
耳邊傳來「滋啦」的,類似於什麼被破壞掉的聲音。
不過很幸運的是,純粹用無數神通堆疊起來的庇護所很顯然承接住了第一重的考驗。
只是視野被徹底地剝奪了,能見到的只有一片濃稠的猩黑色——和常規意義上的黑暗不同,修士並不畏懼失光,但這奇異的猩黑色卻影響了很大程度上的理論判斷。
我感受著劇烈的搖晃,很快做出決定。
不能再繼續留在這裡。
方舟所受到的壓力過大,持續的、承受四面八方的壓力讓力量被飛速的消耗,最好的結果還是像我們所預備的那樣,用真元將方舟上浮到血海的「海面」之上。
可現在很難辨別的清方位,一些判斷地標的術法也在其中失靈了。
「……」在短暫地沉默後,我卻很迅速地標記了一個方位。它在一片猩黑中散發著冷峻的微光。而我聲音平靜地下了指令。
——向著那個方位,控制方舟的方向,上浮。
如果我搞錯了方向,這個舉動導致的可能是雪上加霜的現狀。不僅沒能像計劃當中那樣成功的浮上去,只用抵抗一面的血海,還白白消耗了在此時依舊寶貴的真元。
肩負著諸多性命的重擔,我此時卻表現的無比的篤定鎮靜。作為不容納任何意見的「暴君」,好似一切都盡在我掌控當中。
這種慢條斯理的平靜似乎也感染了其他人。他們大概認為我是有十成把握,於是也毫不猶豫地消耗真元,控制著方舟的方向在血海當中艱難地鑽動。
在沒有其他事物作為時間對比的情況下,眼下的一切都變得格外驚人的漫長。
我有些莫名地覺得疲憊,眼睫很輕地垂斂下來——處於某種極為特別、處心積慮的打算,在此時我並未出力,只是偶爾出手確定前進的方位。其他時刻便閉著眼,環抱著手臂,隨意地靠在豎直的飛刀上養神。
我身旁的修士似乎下意識把聲音放輕了一些,小心翼翼不想打攪我的休息……其實沒什麼必要,畢竟再怎麼樣,我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真的睡得著。
然而就在下一瞬間、毫無預兆的驚喜到來。由修士們所控制的方舟猛地突破了那噬人的血海,眼前的畫面在一瞬間顛倒變化。方舟像是一條靈活的魚一樣躍水而出,猩紅連結的無形鎖鏈仿佛在那一瞬間被紛紛扯斷——
我們來到了血海的「海面」上!
方舟仍然在劇烈地翻滾和牽動著,時不時便有巨「浪」襲來,想要將我們重新壓下。但這點襲擊已經無傷大雅,就如同我計劃當中一般,我們獲得了第一階段的勝利。
耳邊傳來了又似唏噓又似驚訝的聲音,成功逃脫了血海的追捕,顯然令這些修真者陷入了某種值得慶賀的喜悅中。
「舟小公子——」
「多虧有您!」
有人試圖靠近——
「別擠過來了!這裡沒位置了!」
我很輕地抬起唇角微微笑了一下。
非常短暫的笑容,像是朝露一般轉瞬即逝又美麗。很快我又恢復了那副如同被霜雪覆蓋的冷冽神情,顯得很無情地低聲道:「好了……不要分心。」
我很清楚,最難熬的環節還在後面。
既然已經浮在了海面上,一切力量被更集中在「船底」的部位防禦。只要它不被攻破,眾人就是安全的。
但是血海的破壞力似乎出乎預料的強大,並不平靜的血浪翻滾之間,不斷傳來摧枯拉朽的、什麼被腐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