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min朝他一笑,兩指併攏在桌面輕敲三下,算作道謝。
卓天師倒是驚訝,沒想到這外國佬還懂茶禮,怪有禮貌的……雖然他這個半吊子道長也根本不在乎什麼禮儀就是了。
而許師憲看他一眼,只抬起食指點了點桌面。
金先生的臉登時綠了半截,他哪裡知道這兩人的輩分差出去十萬八千里,可眼下他先把自己和卓雲流歸為平輩,轉過頭就被許師憲白占了便宜。
不過人家許天師也不是有意的,他當真沒注意到那個。
畢竟他這人生前死後又復活,最沒有的東西就是情商。
甚至連金Jimin擺臭臉都沒看出來。
「金先生」,許師憲笑了笑,「煩請您告訴我,與你相識的吳橋是什麼樣的。作為交換,我會替您為先祖超度。」
卓雲流捧著公道杯一愣,連眼睛都瞪得大了三圈。
太陽打西出啊?
今次祖師爺要親自下凡念《救苦妙經》,什麼功德?
金Jimin也愣了愣神,「你……許先生,你是喃嘸?」
可許師憲搖頭,「不算是,但只普通的超度課業經文,我也略知曉一二。」
這說得什麼話!
為防金先生誤會,卓道長趕忙上前補充道:「這位是靈羊道觀的許天師,道號玉顯,玉顯真人乃我觀正一品授籙天師,法力功德深厚無人能出其右。」
「我……」
Jimin一時半天沒講出話來,瞧這許先生年紀輕輕,原只當是吳橋起了興致找小白臉拍拖,沒想到竟然還是個資歷頗深的道長。
無出其右?這麼年輕。
他嘆了口氣,覺得這世道真的不公平。
人才、地才、天才,多的不像樣。
「你想知道什麼?」
金Jimin撐著腦袋苦笑了下,算是同意了許師憲的提議,「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Jimin其實想問:你又是怎麼知道,我竟如此迫切想要尋喃嘸來超度先人的?
他還沒來得及和吳橋講,實在也是難以說出口,舅舅和母親鬧得難堪,為了先人生前的一點點遺產爭鬥不休。
死了,沒錯。誰都知道死了就是死了,死了的就是死人,死人是不會抱怨的。
可是,多可憐?
Jimin和吳橋說,他趕回來,卻哭不出來。
這其實是騙人的,只是淚腺中的眼淚淌不出來,而心裡的淚早就流幹了。
金Jimin自覺沒有立場參與遺產的話論,他想做的只有安葬那位曾經疼愛他,擁抱著他的外祖父。
許師憲沒回答他的提問,他只在意自己想知道的部分,「那個時候,吳橋想做什麼?」
「什麼?」
Jimin眨了眨眼,他沒想到許天師開口竟然要問這個。
不問前男友前女友,不問生活作風,不問飲酒食煙,反而問他想要做什麼?
理想?冷笑話嗎?多可笑。
Jimin很給面子地乾笑了兩聲,「做什麼?畢業咯,順利完成所有的team work、pre、final然後拿到那張寫著校長簽名的畢業證書,跟所有人一樣。」
跟所有人一樣。
許師憲其實沒有見過他口中的「所有人」,一個也沒有。這與他記憶中,那個時代的所有人都不同。
「還有呢?」許師憲接著追問,他沒有在意那些聽不明白的部分,只是一味地往前追趕著那個一點點變得清晰的二十歲吳橋的影子。
「還有……」Jimin想了想,「啊,還有就是,想要做主廚。」
「主廚?」
這算是大八卦,不僅卓雲流拎著包薯片湊過來聽,連李敘這小子和Kevin都豎著耳朵後靠了椅背。
「沒錯」,Jimin又笑,「很少有人知道,吳橋大二的時候去參加了一個什麼學生烹飪大賽,好像是拿了獎來著?他或許真的很喜歡電磁爐和烤箱,每次聚會都帶手工甜品來,或者是全權負責烹飪餐點的工作。吳橋真的很擅長,只要是他做的,都很美味。時至今日,我仍然記得它們的味道。如果沒有回去的話,他大概會繼續做個業餘甜點師吧?」
Jimin垂眸,不知道想到什麼,竟然驀地無奈一嘆,「不過沒人在意那個,他很聰明,語言天賦也好,所以專業課的老師大都很喜歡他,績點更是不可思議的高……實在是天才。」
「不是的。」
許師憲難得等到他講完才出聲,也難得嘴角含笑,語起溫和地反駁道:「吳橋不是天才,他只是很努力……比任何人都努力。」
他想起臥室里被堆滿的書架,想起那些曾經被人翻閱到卷邊的課本,想起堆成小山樣,或許不捨得丟棄的筆記。
或許,或許曾經,二十歲的吳橋也有過很多被暫時放置就再也沒有拿起來過的「想做」吧?
那些不為人知的東西被悄悄藏了起來,藏在吳橋的記憶里,組成一顆柔軟又堅韌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