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傻」,王序驀地掉下一滴眼淚,「我該帶她走的,那個時候,我該帶她離開這個地方的……可是,那樣就對嗎?我不知道,如果我那麼做了,小青是不是會恨我?但現在,比起她恨我愛我,我更情願她活著。」
「那個盒子現在在哪兒?」吳橋有些著急,但他儘可能放緩語氣委婉道:「王生,或許那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
「當然」,王序打斷他,「那當然不可能是什麼好東西,但我那時候怎麼知道?不出半月,小青居然真的懷孕了,我陪著她去婦幼醫院檢查建檔,所有的指標都很好,這個小生命很健康,雖然還只是指節大小的胚胎,卻充滿活力地跳動著。」
「我開心地昏了頭,怎麼能知道那東西會要人性命?只是現在,更不知道那邪物去了哪兒,又打算再要誰的性命……」
「不見了?」吳橋問,「什麼時候不見的?」
「大概是小青生產的時候?我不知道,那個時候我連自己是誰在哪兒做什麼都不知道,哪裡還顧得上一隻盒子?總而言之,再回到這裡的時候,我就發現那個盒子已經不見了。」
現在不見了……靈堂,趙青母女,許師憲。
吳橋的心漏了半拍。
「還有誰知道那個盒子嗎?」吳橋強打精神強迫自己鎮靜下來。
王序想了想,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對那個邪物如此感興趣,但好不容易有人能說幾句話,他也實在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拍手掌說:「一定要說的話,還真有一次!」
「建完檔之後,為了方便,小青孕期的檢查我們大多都是去第一醫院做的。有一次,是做糖耐的時候嗎?第一醫院的婦產科在四樓的南面,而背面是一般重症監護室。中間是一個很大圓環的鏤空天井。我和小青坐在婦產科門口等待糖耐結果的時候,剛巧碰上過一個從重症監護室推去二樓做CT的老大爺,等電梯上行的時候,他問小青是不是25周了。」
「那時候小青回答說是,所以來做糖耐。然後那個大爺笑了笑說,多虧神仙保佑,為了孩子好,月份大了更不要忘記每日拜拜呀。」
王序說完也覺得有些奇怪起來,「那個時候我沒想那麼多,只覺得是老人家迷信……」
當然!當然有問題!
可是吳橋卻拍了拍王序的肩膀說: 「別多想了。逝者已逝,再多有疑心只會叫自己多生悲慟。節哀王生,怪我不好,說起這些事。」
聽他這麼講,王序也很快掩旗熄火,一杯一杯地把酒往胃裡灌下去。
直到天邊魚肚吐白,天將亮了。
王先生在自家喝得爛醉,吳橋把人扶上床,洗了把臉又用紙杯漱口,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就下樓招車往殯儀館的方向去了。
吳橋自認喝的不算太多,後半夜更是只照顧王序,自己半點都沒再飲。
喝進去的那點點酒精早就在胃和血管里揮發乾淨了。
可是當他踏進趙女士靈堂卻只看見卓雲流的時候,驟然像是大醉一場那樣這世間簡直覺得天旋又地轉。
第43章 不動明王
「什麼?」吳橋拎著卓雲流像拎雞仔,咬著牙問:「你和我說什麼?」
「先生」,卓雲流也很為難,「許天師只說不用擔心,其他的,就算你掐死我,我也不知道啊。」
吳橋吐氣、吸氣、然後又吐氣,終於稍微冷靜下來接著問:「昨天晚上,許師憲都做了什麼,你一五一十地說給我聽。」
卓雲流其實根本也鬧不明白,但見吳老闆已經發了大火,只好先硬著頭皮講他知道的,能說的部分。
昨夜閒雜人等離場之後,卓道長也格外殷勤地布置好了起乩的道法,不過許師憲搖了搖頭卻說不急。
他要先見見這位趙女士。
卓雲流本以為沒什麼,鬼他見得多了,問兩句話的事能花幾分鐘?
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事情沒那麼簡單。
只見許天師驟然寶劍出鞘,一手執劍以血為墨,於木棺之上洋洋灑灑落下張六甲陰陽聚形符籙。
另一手掐斗訣,食指指棺,閉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詞道:「酆都號令,萬神咸聽。上至九天,下至幽冥。吏兵猛將,有令敢停。拒逆違命,法有常刑。急急如律令!」
卓雲流聽其號令心下一沉,此乃太上三洞神乃酆都將咒,是為昭天地日月星,敕下鬼賊,用法見蹤,捉鬼納魂。
這是個相當大的咒令,勢要以一己之力號令酆都六宮大魔。
卓道長心下打鼓,這這麼大陣仗,是找什麼人?還是找什麼神?
至於嗎?
隨著許天師符籙立成,靈堂室內驟然火光一閃,只見許師憲隨即收劍垂手,睜眼冷聲問道:「遭逢此禍,你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事。」
問的當然是趙小姐。
卓雲流循聲望去,趙小姐三魂七魄只剩寥寥,可身邊既無陰差鬼使,也無邪祟鬥爭。
怪,真的奇怪得很。
趙青被喊了回來,不知是否還記得自己早已身死,似乎無半分神智地驟然怒目圓睜大喊道:「神、神!明師……明王,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Svaha……」
念完此句,趙女士臉上的神色卻驟然平靜下來,像是沒有扎口的氣球跑光了氣掉落下來那樣,雙目空洞沒有意識,表情麻木呆滯宛若木偶像。
Svaha,娑婆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