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李思央下意識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於是小跑過去,到陳在安面前。
「還打著石膏,你跑什麼?」陳在安又皺眉。
李思央可能醉了,大著膽子撫了下陳在安的眉毛。
「別總是皺眉。」
「那你別總是笑。」
這兩件事有什麼關係嗎?
李思央仰起臉,「我笑有什麼不好的。」
「那我皺眉有什麼不好的?」
「不好的地方可多了,比如說會老得快。你本來就比我大好幾歲,要是再老,人家會說你是我……」
「是你什麼?」
李思央一下噎住,眼神迴避,陳在安卻追過來,一隻手托住李思央的石膏,很有壓迫性地靠近了。
「你到底出來幹什麼?」李思央回到最開始的問題。
「你想跳舞嗎?」陳在安問。
一種很不可能的可能性出現在李思央心裡,他看向陳在安,覺得他的眼睛裡裝著一些他弄不懂的情緒,以至於他的眼神顯得那樣深,像湖水,他看不透。
沒等李思央想得很清楚,陳在安掌心一轉,握著李思央左手的手肘輕輕一推,搭在自己腰上。他遞出另一隻手,胸膛靠得和李思央很近,微微側過臉,問他:「May I」
李思央可能是輕輕點了下頭,總之他沒說話,但手已經被陳在安牽走。
禮堂的音樂隱隱約約的,像隔著窗戶的燈光那樣。
具體的曲調聽不太清,但好在節奏能聽清楚。李思央先是垂眼看著他們的腳尖,再慢慢抬起了頭。
後院太安靜了,只有他們踩在石板路上的聲音。
陳在安說得對,以前李思央是會跳舞的,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晚上腳步有些亂。
李思央只是徹徹底底意識到,此時此刻,他和他的心臟都在跳舞,鼓點是雪粒飛揚的聲響。
兩個人這麼近,又只是跳舞,應該說點別的。
李思央絞盡沒剩多少的腦汁,最後問了一句:「安德森怎麼樣了?」
「它挺好的。」陳在安說。
「哦,挺好就……挺好。」
李思央又告訴自己,再說點別的。
「我沒想到Ava會和Simon一起跳舞。」
「很正常,他們是男女朋友。」
「啊?」
李思央完全沒想過。
「你不知道?」陳在安輕輕看他一眼,「我以為你和Ava天天在一起,什麼都知道。」
「沒有天天在一起……她工位本來就剛好在我旁邊,碰見不是很正常。」
陳在安嗯了一聲,又好像不是很在乎李思央的答案。
舞跳了一半,李思央察覺自己出了很多汗。
他穿著厚重的羽絨服,裹著圍巾,衣袖下還打著石膏,像一個有些瘦的雪人,而他對面的陳在安西裝革履,每一縷髮絲都恰到好處,此情此景幾乎稱得上滑稽。
衣服完全阻礙了李思央的動作,讓他變得有些笨拙,但好在還能跟得上節奏。
他們在窗戶和牆壁之間來回,兩道身影一會兒迎著光,一會兒背著光,貼在一起的影子從石板路到樹,再到牆。
有時月光比燈光亮,李思央看他們交握的手指,或者陳在安低下來的臉,會什麼都想不到。
音樂聲停下時,陳在安後退一步。
交叉的十指好像也被這寒冷的天氣凍住,分開時變得有些困難,所以過程很慢。
「謝謝你陪我跳舞,本來我想,手打了石膏,就不麻煩別人將就我了。」李思央笑了笑。
他的笑很好看,可偶爾陳在安討厭,因為他的笑容和陳在安的不一樣,是誰都可以給的。
陳在安不說話,只靜靜地看著李思央,眼神像月像海,看得李思央忽然怕了。
「那我走了,你還回去的吧。」
李思央要轉身,陳在安才說:「我回去拿衣服。」
兩個人於是一起回了禮堂,順著此刻沒什麼人的走廊進去,又回到那個更衣室。
李思央走在前面,可他不知道陳在安的衣服放在哪裡,只好看他有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兩邊都是衣櫃,這條狹窄的路很深,李思央一直往前走,只覺得身後的人越來越靠近。他的手時不時去扶衣櫃,偶爾陳在安會像沒有反應過來,掌心壓住李思央的手背,又像僅僅是失誤那樣很快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