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悶得慌, 周嶼淮開了車窗, 一陣不燥的涼風穿透了胸膛, 周嶼淮提到的每一個字都很是沉重。
趙哲的確是這樣,有的人會因為天賦這個字而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
趙哲是這一類。
北海醫院最年輕的外科主治醫師,從而方面講他都是優秀的。對於他的習慣,周嶼淮在劉老太太那兒聽了不少。
周嶼淮不明白的地方和劉老太太是一樣的,明明是很喜歡, 怎麼會輕而易舉說放棄就放棄。
「他打過電話嗎?」裴溪問,「我是說兩年前老先生去世的時候。」
「打過,在葬禮上, 響了幾聲就掛掉了。」
周嶼淮吸一口氣, 手落在窗邊往老房子看去。
葬禮上的來賓不少,劉老太太的黑衣上下走動染了灰塵, 在葬禮上有一隻蝴蝶正好落在花圈的位置。
所有人都知道趙哲沒回來, 但不是所有人都閉口不提。
「他什麼時候回來?」
周嶼淮視線放得更遠了一些。
「沒說,但暫時回來不了。」
「不回來還有什麼好說的?」周嶼淮看她, 「你總是向著他說話。」
「我為什麼要向著他說話?」裴溪反問。
「問你自己啊。」
周嶼淮即使散出二世祖的態度,仍舊是擺脫不了那股子矜貴。
「不回來他說再多也沒有用。」周嶼淮打開車門一步垮了出去。
裴溪緊接著一步沖了出去, 她隔著車身對著周嶼淮喊:「他加入了MSF。」
周嶼淮的腳步在這句喊聲中慢慢頓住了。
隨後才緩緩朝她看去。
趙哲從戰地打來電話的時候,裴溪也是很震驚。
從他加入了無國界醫生組織以後都是瞞著老兩口,前往戰地時,趙哲不敢告訴家裡人。
裴溪知道a國的炮火停留了很久,國際新聞網上也有不少照片放出來,趙哲能打幾通電話回來是幸運的。
「你打不打算告訴老太太?」裴溪在烈陽下,聲音變緊了些。
周嶼淮就看著她,視線因為車身的遮擋沒辦法平視,幾秒後才移開眼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只是說:「跟我進去。」
他朝著老院子去,每一步都有沉穩地氣息。
劉少華老太太住的地兒,裴溪是第二次來,第一次進屋。
老院子翻了土,石板上卻乾淨得很。
角落有種著薔薇,大片粉紅纏繞著綠藤,迎著烈陽,任由對方大口傾吞著艷紅。
以前在南城裴溪時常會見到薔薇,學校的花圃里也種過,不過就開了一天,被某些學生薅禿了。
老太太見她盯著薔薇看了一陣,便說:「想種點花,不知道種什麼,就選了薔薇。」
「很好看。」
裴溪回過神,這次的談話才像是第一次正式交流。
上次的事情都閉口不提。
周嶼淮把東西交到老太太手裡,劉老太太枯竭地手指輕握住文件夾的邊緣,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問道:「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嗎?」
周嶼淮短暫地看了裴溪一眼。
裴溪緊張了,咽了咽口水。
直到劉老太太的銀髮反光投射進她的瞳孔,她心臟更是忽地一緊。
「有一封信。」周嶼淮視線指著文件袋。
裴溪松一口氣,周嶼淮沒有直接說出來。
劉老太太背身到椅子邊坐下:「你們坐。」
起滿褶子的手指繞著文件袋的鎖扣,無名指上戴著銀戒,指甲修得很乾淨,豎紋在光照下很是明顯。
正午半山不會太過悶熱,周嶼淮是先讓裴溪坐了,自己才搬了一把椅子在旁邊,兩把椅子之間隔了幾公分。
「信紙在哪兒找到的?」劉老太太帶上老花鏡,手一抬,讓光透過薄信封,裡邊信紙上的字跡都能看清。
裴溪說:「就在第一層柜子里,和促銷單夾在一起。」
「記性挺好。」老太太溫和笑著。
「看過了嗎?」劉老太太一邊打開一邊問。
兩個人對視一眼嗯了一聲,信看過了,七十二歲舒繡奶奶的邀請信。
「信封被喜糖黏住了,所以處理的時候染了污漬。」
這信封太薄,沒辦法很完好無損的保留下來,裴溪本想做修復的,但這種活兒她實在不知道怎麼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