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嶼淮說:「她叫裴溪。」
「裴溪?是你大學談的那個?」安沁還記得很清楚,提到這裡眉梢稍許暗淡了些,沉吟半刻。
她印象里還是記得周嶼淮大學那會兒分手的時候。
那天瓢潑大雨,人回來以後渾身都是矜敗感,她只在周彥生病時見過周嶼淮這樣。不說一句話,在房間裡一鎖就是好幾天。
安沁是心疼兒子的,自己生的怎麼會沒感覺。
她害怕看到周嶼淮那般,這件事像是折角的書頁,永遠不能翻篇,也翻不了篇。
「人,總是覺得放不下的才是好的。」
安沁這句話,是在表明自己對這件事的看法,周嶼淮現在接手集團掌權,和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有一道隔閡。
這樣的處境很尷尬,說多了怕適得其反,不說自己又有芥蒂。
周倘不方便發表意見,只是問:「現在怎麼辦?岑家周一就得過來。」
「這是你們安排的,沒有過問我的意見。」周嶼淮聲音冷靜到無情,「有句話我記得是您告訴我的,人要為自己的言行所負責,岑家是你們叫的,那你們就要自己收尾。我今天回來不是商量,是通知。」
周嶼淮氣息一沉,他能穩住所有的情緒。
但說這番話的時候,心裡難免會被壓抑氣氛打破平靜。
能用絕對的禮貌和尊敬說一番無情的話,這種方式拿捏周倘是穩穩地。
從家裡出來以後,周嶼淮還在回想那些事。
車燈照著小道,花圃綠植印出幽暗的墨綠色。周嶼淮往後靠坐著揉了揉眉心緩出一口氣,周身都是冷清。
李喻通過後置鏡看了一眼周嶼淮,說:「周總,岑家和老爺子是世交,這兩年在走下坡路,三番兩次上門其實也是想要結親,穩住岑家根基。」
這些周嶼淮當然是知道的,他附身,手肘往前搭在腿上,人是疲憊得很。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話了?」
周嶼淮左側瞳孔閃過路燈,抬起時冰冷的寒眸正好在後置鏡里對上李喻。
李喻脊骨一顫,穩住方向盤,在周嶼淮移開眼睛後說。
「您幫岑小姐尋瓶子那事兒都知道了,誤會是難免的。」
周嶼淮這時候眼皮都懶得撂一下,手腕一收往後靠坐,漫不經心反問:「怎麼知道的?」
李喻不說話,眉頭緊張,抿緊了薄唇。
「別人不清楚我不怪,但你怎麼連傳話,都傳不明白?」周嶼淮的驟生氣勢,音色懶懶的。
越是這樣的態度,李喻越發覺得可怕,多嘴一句造成的後果總要自己擔著,這種情況又不能推卸責任。
「是,先生問您那段時間在忙什麼,剛好您正在劉前輩那兒,這不,我就說了,可能是說得不夠明白,他們沒聽清岑小姐拿了您的筆做交換那事。」
李喻臉色都是僵的,扯著嘴角笑,擦擦額頭的汗水觀察周嶼淮的表情。
周嶼淮不說話,視線瞥到了窗外,霓虹閃爍,蒼穹陷得深邃。
那隻咖色的卡通筆影子就在腦海里浮現。
「換路線,去半島堂。」
...
裴溪和陸祁吃完飯天已經黑透了。
颳了陸祁車的是個女司機,談得比較妥,已經加上了微信。
夜裡的小巷靜得很可怕,陸祁開車將她送到小巷外,有一輛車正好停在巷口擋住了路口,晚上臨時亂停車的不在少數。
陸祁搖下車窗,往小巷內看去,巷口有兩盞亮著,往裡去一條漆黑不見頭。
「裴溪,你這兒晚上沒燈?」
裴溪朝著車窗望去:「應該是路燈壞了。」
腳跨出車門,同時摸出手機,摁下側方鍵,手機沒亮。
低頭一看顯是關機了。
陸祁瞥見後說:「我送你吧,幾步路的事。」
他往裡看,從兜里掏出手機,然後打開了手電筒。
「不用了吧,很晚了,你還要開車回家。」
裴溪拒絕的,她和陸祁很熟但也是基於以前的那層朋友關係,很多年沒有見面,重逢的時候,再熟的朋友,也要有個緩和的過程。
「那你拿我手機回去?」陸祁鎖屏,手機電筒還亮著,「前面路這麼黑,你不是怕黑嗎,帶上。」
陸祁知道她怕黑,其實源自於高二那年,晚自習下課後,她電筒被摔壞了,又要去一趟食堂尋晚餐時落下的課本。
食堂的大門沒有上鎖,裴溪以為靠著天台的轉燈就能看清。
但沒想到還是被面前的一片黑給嚇到了,尤其是反光的白色桌面,印著敞開的鐵窗,網格狀影子投射到她的眼球里。
好似看不清,又好似能視線能捕捉到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