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屁股是結結實實地砸在了硬地面上。真正的眼淚唰地流下。委屈、害怕、不甘心、憤恨一併宣洩而出。姚鑰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她像個小孩子一樣用髒兮兮的手捂著臉開始嚎啕大哭。邊哭還邊蹬腿,光腳蹭到地面又是一陣疼,然後哭的一聲比一聲大。
柯禮震驚了。在他看來,她這一系列操作完全就是碰瓷。她那個樣子,就好像自己對她做了什麼見不得犬的事情。可是尊貴的月亮在上,他賭上自己身為邊牧的所有尊嚴和榮耀發誓,自己什麼重話都沒說。連碰都沒有碰她。
他的確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她出管道的表情,那是得意瞬間被擊潰,希望瞬間變失望的過程。他以為自己會很開心。但隨之這人類女人的表情就開始讓他費解,短短的幾秒鐘里,這個女人的表情從害怕變成生氣,從生氣變成委屈,再從委屈變成破罐破摔……真是令犬嘆服的情感切換。
他開始有些後悔了。她那一波一波的哭聲完全沒有要停止的趨勢。柯禮只覺得自己的耳朵都被她震耳欲聾的哭聲嚇塌了。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尷尬地伸出手在半空,努力維持不帶感情的低沉語氣說:「是你自己起來,還是我拉你?」
姚鑰沉浸在忘我哭泣中沒有聽見。
柯禮轉而去夠她的手肘,結果他的手指甫一接觸到姚鑰的身體,她便劇烈地哆嗦起來,並且「啊啊啊啊——」地嘶吼出聲。這聲音近似於氣聲,因為她幾乎脫水。在柯禮聽來真是比叢林野豬的叫聲還要難聽幾倍。
他也被她這反應嚇得縮回了手,說了句:「那你自己站起來,跟我回去。」 他本還想說:回去乖乖的,就不鎖你了。但他猶豫沒說,因為他覺得這女人現在理智全無,也許這麼一句話她只能聽清:回去,鎖。那就更麻煩了。
可事實證明,即使姚鑰把他這句:「那你自己站起來,跟我回去。」 全部無誤地聽清楚,還是可以誤解成他在威脅她。
姚鑰這時宛若迴光返照般抓起地上的包,跳著站起來。她迅速地伸手進去拿出威化巧克力,哆哆嗦嗦地用嘴撕開包裝,像持槍一樣將威化巧克力對準柯禮。
「我不跟你回去!你不要過來,不要碰我,我、我有巧克力!小心我塞你嘴裡!」她覺得這話特別有氣勢,可就在她說的時候,威化巧克力掉了一塊碎屑下來——是剛剛摔的。
姚鑰:……
她為了讓自己的氣勢沒被這小插曲打斷,於是又伸出手將包裝紙撕得更開一點。然後「嗯?!」地揮舞在兩人之間,擺出破釜沉舟的兇狠表情。
柯禮:……
他看那女人一臉嚴肅的樣子,就像揮舞著十字架和聖水的牧師在威脅一個吸血鬼……他有些想笑。她是不是以為,一塊威化巧克力就可以將他置於死地?暫不提這威化巧克力里真正的巧克力含量有多低,吃了能不能把他送進醫院;就說她真的把這東西塞進他嘴裡,他也可以吐出來啊……這個人類的智商到底是有多低?
柯禮眼中一瞬間的不屑被姚鑰捕捉到了,她的小腹抽了一下,隨後心裡也開始沒底。可是這是她最後的底牌了。她只能賭一把。
柯禮看著眼前這個人類女孩,淚水、汗水混雜在一起,頭髮一縷一縷地貼在額前和臉頰,手臂,小腿全是不明的淤青和劃痕,目光里同時帶著哀切和篤定,心裡沒來由地一軟。
不,他可不承認這是心軟。其實與其說是心軟,不如說是他覺得這樣的對峙很沒必要。
論身高,他高出她將近一頭;論氣力,就算是人類形態的他都可以單手將她扛起來;更不要提社會威望、財富、人脈、智商、情商……
這種單方面的碾壓,在她揮舞著一塊摔得稀巴爛的威化巧克力前顯得十分滑稽。
和人類不同,犬族不是一個喜歡欺軟怕硬的種族。他們族群中有相當一部分犬種,天生就有公平和憐憫的意識。
於是柯禮心下一嘆,將雙手展開,試圖求和。他說了一句:「把巧克力放下……我不會傷害你。」
他不是真的怕巧克力,之所以說「把巧克力放下」,是為了故意示弱。
他太了解這種心態了,因為如果他此時表現出進一步的輕蔑和不懼怕,這個人類應該很快就會崩潰。這畢竟是她唯一的安全感:狗狗怕巧克力。他不太想在此時此刻擊破她這幻想。讓她保有一絲虛假的安慰是他最後的仁慈。
姚鑰狐疑間,他猛地跨上前一大步,將她倒過來扛在了肩上。
眼前的世界顛倒時,威化巧克力也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失去手裡最後底牌的姚鑰先是啞著空嘶出聲,她已經叫不出來聲音,叫出來都是氣聲。
再之後因為肚子被抵在了柯禮堅硬的肩膀上,她連發聲的空氣都被擠壓著消耗殆盡。於是因為嗓子干開始劇烈咳嗽。
這並不是柯禮想要看見的,他無奈地說:「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選擇尖叫。」 嗓子都這樣了,還做無謂的抗爭……他忍不住好言相勸。
這話卻像是在提醒姚鑰,於是她一計不行,又生一計。她想起薩白甜說,在她的叫聲中犬族都會變回原形。她想,如果它們都變回成小狗,她的勝算會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