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桑邇立刻回答。
她不由地挺直了脊背,「我過幾天就去。」
「人我已經安排好了。」周明禮沒有動作,但目光森寒,「日子你自己選。」
桑邇輕聲應道:「嗯。」
聞言,周明禮側過了身,他戴上皮手套,拉開了車門。
「周三我回來的時候,希望你是一、個、人。」
他不再看她,可字裡行間都像是尖刀般對準了她。
桑邇如鯁在喉。
直到邁巴赫駛入朦朧的寒氣之中,她也沒能再說出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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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
桑邇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了醫院。
診室里,醫生遞給了她一張手術同意書,道:「在最下面簽字。」
桑邇提筆,卻始終落不下去。
她的呼吸都逐漸加快,胸膛小幅度的起伏。
醫生見狀,以為她是害怕,便安慰道:「是無痛的,很快就結束了。」
桑邇仿佛認命一般閉上了眼睛,顫抖著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在冰冷的手術台上躺下,周圍站著好幾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
照明燈光打亮,照向了即將手術的部位。
醫生拿起鴨嘴鉗,消毒之後,拍了拍桑邇的腿,道:「放鬆。」
可就在那一刻,桑邇忽然感到腹部一陣疼痛。
父親的那句話無端地在她耳邊響起——
只要不放棄,生命就總有出路。
一幕幕如走馬燈般重現於她的眼前。
那年的大雪,午後的陽光,醫生告訴她孩子保住的時候周圍的靜默和沒來由的慶幸……
下一秒,她幾乎是喊了出來:「等一下——」
第17章
主刀醫生嚇了一大跳,差點兒把旁邊放醫用器材的推車撞翻了。
「怎麼了?」
桑邇無法解釋當下的衝動,但身體的行動比腦袋更迅速。
她雙肘撐著床板,坐了起來:「我不打了。」
醫生滿臉疑惑:「什麼?」
桑邇也覺得自己離譜,除了道歉說不出別的什麼。
「不好意思,浪費您的時間了,但我現在真的不想做手術。」
醫生可能第一次在職業生涯里遇到這種事,並無什麼應對的經驗,只能說:「那好吧。」
「對了,」桑邇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問醫生,「這件事可以不告訴家屬嗎?」
醫生愣了一下,道:「當然可以,這是您的隱私權。」
桑邇輕輕地扯了下唇角,道:「謝謝。」
走出手術室,她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在走廊里尋了一處僻靜的角落坐了下來。
她躬下上半身,把臉埋在
微涼的手心裡,試圖讓自己紊亂的心跳重新找回節拍。
這個孩子分明留不得,可為什麼在最後的時刻她還是退縮了?
是激素的原因嗎?
恐怕不全是。
她本該死在了那個冬天,但爸爸給了她一個機會。
所以現在,她也想給肚子裡的孩子一個機會。
在開啟新生活的時候,迎來新的生命,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
當然,若是她無法渡過面前的難關,那恐怕就要和崽崽一起投胎了。
「我會努力的。」桑邇喃喃,像是對那個尚未成型的小人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走廊上人來人往,空氣中充斥著埋怨,裹挾著抽泣,沉悶而單調。
桑邇覺得透不過氣,思考的速度也變得緩慢,索性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徑直朝外走去。
外面的天空灰濛濛的,鵝毛般雪花飄落,沒有那種浪漫的氛圍,倒讓人覺得眩暈又壓抑。
桑邇緊了緊大衣,稍稍低頭,將下半張臉縮進了衣領,然後踏出了醫院大門。
可她沒走兩步,就停住了。
台階下,一道筆挺的身影正站在那裡。
周明禮髮絲上沾著霜雪,腳邊是熄滅的菸頭,黑色長款風衣挺闊,看上去像是某部文藝片中的一幀。
桑邇抬眸,羽睫輕顫,只覺得喉嚨發澀,良久才淺聲開口:「你不是明天才回來?」
周明禮冷色的眼底浮動著不可名狀的情緒,用另一個問題代替了回答:「做完了?」
顯然,他只關心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桑邇垂下眸子,用睫毛的陰影掩蓋不經意間流露的心虛,抿了抿唇,答道:「嗯,打了。」
忽然,周明禮向前進了一步,高大的陰影瞬間覆了上來,壓迫感十足。
桑邇條件反射地往後撤,可腳跟卻絆到了台階。
她一下失去了重心,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剎那間,驚懼溢出,烏黑的瞳孔驟然縮小,她下意識地向周明禮伸出了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