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看見了周明禮乾淨俊逸的臉頰上那道新鮮的劃痕。
血液滲出,仿佛是在生死邊緣的試探,是毫釐之間的運氣,也是繼之以死的決意。
周明禮冰涼的嗓音劃破混沌,帶著一股摻雜著怒意的狠厲:「現在知道喊我了?」
桑邇可恥又荒唐地感到了安心,眼角溢出了晶亮的生理淚水。
她委屈得鼻尖一酸,顫聲問:「現在你還要凶我嗎?」
周明禮又好氣又好笑:「你騙我的時候怎麼不怕我凶你?」
桑邇反咬一口:「我沒騙你。」
她嘟囔,「我只說打了,沒說掉沒掉。」
周明禮:「……」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利諾維奇先生姍姍來遲。
他捂著受傷的胳膊,撞進了房間。
可映入眼帘的卻是倒在地上的朱迪。
「夫人!」他像是忘記了這個女人剛剛還下令叫人給了他一槍,不假思索地撲了過去。
他單膝跪在地上,將昏迷的朱迪抱了起來,轉頭質問周明禮:「周,你對她做了什麼!剛才那槍是你開的嗎!」
周明禮二度無語:「……」
「shutyourmouthup...」朱迪悠悠的聲音傳來,「那是老娘開的。」
利諾維奇一看她還醒著,竟是落下淚來。
「honey,你沒事,你沒事就好了,嗚嗚嗚……」
一個快要兩米金髮碧眼的斯拉夫壯漢將自己的腦袋埋進了只有一百多斤的華裔美人的脖頸里,斷斷續續道:「我錯了,請你原諒我,你要是不願意,我們就不和周做生意了……如果你還不解氣,再打我幾槍也可以,但說好哦,不能打三角區……」
朱迪:「……滾。」
桑邇還處於餘震之中,愣愣地小聲道:「想不到黑手黨也有戀愛腦呢。」
周明禮:「白痴不分職業。」
他的神情中是掩不住的嫌棄,但摟著桑邇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今晚註定是個不眠夜。
東方露出魚肚白的十分,幾人終於能夠坐在會客廳里好好地說話了。
桑邇沒有帶可以換的衣服,朱迪便借了一件自己的裙子給她。
「這次確實是我有所失儀。」
朱迪的額頭上貼著一塊紗布,用來遮蓋剛才摔倒時磕到沙髮腳而產生的淤紫。
她對桑邇鞠躬,「但我的歉意僅對於你。」
說著,她看向周明禮,「至於你——」
「我們是時候該重新談談條件了。」
周明禮欠了欠身,問:「你想怎麼談?」
朱迪道:「錫亞卡斯的工廠,我要分走30%。」
「做不到。」周明禮拒絕的很乾脆。
「但是,」他話鋒一轉,「我可以以最低的價格同你交易,並且保證你是美墨兩地市場的唯一經銷商。」
朱迪轉了轉眼珠:「這聽起來似乎比30%的分成更加誘人。但周你一定不會這麼好心,不是嗎?」
周明禮悠悠揚唇:「我需要你出賣一下你的那位中國朋友。」
桑邇一凝,五指不由地暗暗捏緊。
她不露聲色地朝朱迪看去。
她會把自己供出去嗎?
她的心情複雜又矛盾。
分明周明禮剛救了她,可她又擔心事情塵埃落定之後,他要找自己算帳。
又騙婚又騙孩子,還黑了人家的電腦,單獨一樣拎出來可能就滿足了拿她餵鯊魚的標準。
就在她冷汗直冒之時,朱迪開口了。
「我可以告訴你是誰,他給了我什麼,不過,你自己身邊的老鼠,我就不得而知了。」
周明禮掀動眼皮。
片刻後,他薄唇輕啟:「可以。」
那兩個字也像是速效救心丸,讓桑邇懸著的心暫時落下了。
她暗暗地送了拳頭,可掌心中那四道血紅的月牙印卻無法立刻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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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交易談完之後,天已大亮。
周明禮和朱迪重新簽訂了合同,並一起用了早餐。
桑邇覺得很神奇,幾個小時前還劍拔弩張的兩撥人,居然現在能心平氣和地坐在一塊吃鬆餅。
這可能就是人情世故吧?
正想著,朱迪拿著一瓶白葡萄酒走了過來。
桑邇很少見到早上就開始喝酒的人,便多瞟了一眼。
朱迪卻會錯了意,晃了晃酒瓶,問:「你也要嗎?」
桑邇趕忙擺擺手:「不用。」
朱迪這才想起來,笑道:「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你是有身孕的人。」
桑邇:「……」
朱迪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又對周明禮說:「好好照顧她和孩子,別再讓她來這種危險的地方了。」
桑邇心臟又是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