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婉华愣了许久。
印象中,这是顾令生第一次反抗她。
自打他回顾家这十三年,他从未忤逆过张婉华。
十五岁的少年第一次跨过顾家大门,他看着比自己矮了一颗头的张婉华,却感到恐惧与不安。
「母亲」在顾令生心里应该是温柔、包容的形象,然而张婉华几乎成了母亲的反义词,不仅说话尖酸刻薄,总爱拿顾令生的身世做文章,看向他的眼神满是鄙夷,家中所有的好东西也只给了两个亲生儿子。
他姓顾,身上流着一半顾家人的血,却是最不必要的存在。
温温和和的个性让谁都能踩上他一脚,被后母嘲讽,被兄弟欺侮,这家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于是大考后,他将所有志愿都填成其他城市的大学,与其留在青延受罪,倒不如另寻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顾夫人。」苏玉尘握住了顾令生自然垂落的手,当男人低头看向他时,她也带笑回望,丝毫不将张婉华放在眼中。「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想你也不是傻子,冷静思考一下。」
看在顾令生的面子上,苏玉尘选择退让,给了张婉华台阶下。
她想,不办婚礼果然是正确的选择,这样的家人出现在婚礼上,大抵会让顾令生十分难堪吧。
好似将他这些年来没能被人好好爱着的证据,全摊在阳光下。
思及至此,苏玉尘只剩心疼。
即使没能被人所爱,顾令生也知道如何用爱灌溉苏玉尘,爱人就向是他的本能,他天生就会。
温柔的人,背后却吃尽苦头。
在张婉华识相地离去后,苏玉尘扯了扯顾令生的臂膀,让他坐回自己身旁的空位。
「我现在只想听你说实话。」
苏玉尘殷切的眼神太灼热,当她与顾令生对上视线的瞬间,顾令生却挪开了目光,躲避与她的眼神交会。
或许只是想保护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但太伤人了。
「你可以知道我的一切,但我却无权过问你的事情……」苏玉尘提高音量,她情绪过分激动,心脏微弱的疼痛逐渐加剧,「这样对我一点也不公平!你明明……」
一句话也说不完,苏玉尘摀着胸口,她的心脏好像被人揍了一拳,又痛又麻。
异状吸引了顾令生的注意力,他连忙轻拍苏玉尘的背,让对方先放缓呼吸,一边哄着苏玉尘别过于激动,一边承诺自己会把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说出来。
那不是苦肉计,只是病痛缠身的常态。
苏玉尘第一次感到庆幸,她受疼了,却让顾令生毫不犹豫退让。
果然人总会有狡猾的心性。
拧开水瓶餵了苏玉尘一点水,直到她的脸恢復血色,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