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沉默後,閻弗生唇邊瀉出一道輕嗤,「敬雲安,你挺心狠的啊。」
「有嗎,」敬雲安不以為然,「應該比不及您吧。」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幾個月不打一通電話不發一條消息,什麼理由都沒有的消失。然後突然出現,強硬地塞給他一塊承受不起的金表,不容抗拒地奪走他的高傲與自尊心,事後還拿著明明自己從來不屑一顧的言論來羞辱他,嘲諷他。
試問這世間,還有比他閻弗生更無情更心狠的人嗎?
閻弗生望著他,「至少我沒想過用完就扔。」
「為什麼不想呢,」敬雲安回視著他,「您不是向來如此的嗎,看對眼了就上,上完了就走,床上床下一次性解決的事兒,乾淨利落,怎麼這會兒就不這麼做了呢?」
敬雲安確實像是閻弗生的知音,對他的脾性是那樣的了解,每一句話都正中他的心懷,甚至比此時的閻弗生都更像閻弗生本人。
然而閻弗生卻絲毫沒有體會到,從前那種找到同道中人的驚喜與愉悅。相反,他只覺得不爽,很不爽。
「哼,」閻弗生冷笑了聲,「我沒上夠,我還沒上夠行了吧。」
聞此,敬雲安揚起了眉頭,面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哦……是覺得那金表還沒有值回價是嗎?」
這話讓閻弗生眉心蹙了一瞬,但又很快疏解,語氣帶上了幾分不服輸,「是,沒錯。」
「那你這是……」敬雲安淡淡地吐出了那個字,「在嫖我啊。」
耳側傳來了絨布沙發被手指緊攥的咯吱聲,伏在身上的人明顯有了怒意,「有必要說的那麼難聽嗎。」
「難聽嗎?我不覺得,」敬雲安微微勾起了嘴角,「畢竟仔細想想,這確實就是事實啊。」
撐在頭旁邊的胳膊有些幾不可察地抖動,俯視在上方的眉眼間也染上了戾氣。
「你這是在貶低我,還是在貶低你自己。」
聽到這話,敬雲安緩緩收起了笑意,睫羽輕垂,眼神在兩人此時的上下位置間來回遊移了兩次。
「都已經這樣了,貶低不貶低的,還有什麼所謂嗎。」
閻弗生下意識隨著他垂了下眸,又很快掀起來看著他,「我並沒有強迫你。」
「是嗎?」
敬雲安的表情簡直可以說是不可思議了,「那我實在不知道什麼叫『強迫』了。」
詭異的沉默在二人之間流轉,過了一會兒後,閻弗生突然伏在他的上方,輕笑了起來。
「敬雲安,你還真是看不清你自己啊。」
微微熾熱的氣息噴灑在臉上,敬雲安淡淡地望著嗤笑中的人,沒有說話。
少許之後,閻弗生也收起了笑容,只是先前那濃厚的興致,已經消失的所剩無幾了。
他低頭在對方的唇上親了一下後,回身翻下了沙發,然後走到廚房島台,拿起自己的手機和車鑰匙,轉身走向了玄關。
換好鞋子後,他回頭看了眼仍舊躺在沙發上的敬雲安,「廚房的菜,完全放涼之後,你自己放冰箱裡吧。」
說完,他嘴角微抿著扭頭打開大門,走了出去。
「咔噠」的房門關閉聲,傳進了漸漸昏暗且寂靜的客廳里。
沙發上的人,仍舊面無表情地仰望著上方的天花板。
走廊的聲控燈敏銳地亮起,卻又在片刻之後迅速熄滅。
閻弗生站在黑沉沉的迴廊里,靜靜地輕倚著門板,嘴邊的笑容在門關上的霎那也隨之落了下去。
電梯與安全出口的夾道走廊里,有一扇不大的窗戶,隱隱約約的城市光從窗外透進,照在閃著螢光的樓層標牌上。
閻弗生抬頭看向那橙紅色的數字,眉心不禁慢慢皺了起來。
他直起身走到電梯門前,按了下行的按鈕,紅色的數字在黑暗中透著幽幽的橙光,像是不清不楚的混色。
不知道為什麼,所有的提示牌與電梯按鈕,都是這樣的顏色,閻弗生真的不太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