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酒。」酒保將酒杯推到了裴陌陽跟前。
「謝謝。」
裴陌陽拿過酒,並沒有立馬喝,而是捏著杯腳輕輕轉了轉。
身側的人沒再說話,只是仰頭喝光了杯子裡的酒後,又要了一杯。這副心情很爛的樣子,打他一進門,裴陌陽就注意到了。
只是他沒想到會在這個小酒吧碰上閻弗生,就默默觀察了一會兒,直到那攆蒼蠅一樣的惡劣語氣響起,才決定走到吧檯邊上會一會他。
眼下瞧著他渾身上下哪兒都不舒坦的模樣,裴陌陽就覺得心裡無比暢快。
裴陌陽故意打趣道:「心情不好啊。」
「滾。」閻弗生顯然一點也不想聽到他的聲音。
「哼。」裴陌陽輕笑了聲,周身縈繞著掩飾不住的得意。
閻弗生本就糟糕的心情因而變得更差,他攥了攥手中的杯子,「你特麼早就知道,所以故意不拆穿,就為了等著看我的笑話。」
「不知道你說的什麼意思。」
閻弗生轉頭看向他,語氣惡狠狠的,「是你先跟我提起,說什麼他的生命中有一個人,你也聽出來我說的是池滿辭了,但你什麼都沒說。」
「呵,」裴陌陽再次輕笑起來,「原來你心情不好,是因為這個。」
說著,他轉頭看向閻弗生,「是,我早就知道,但我為什麼要跟你說,你不是很能查人嗎?你怎麼不自己去查呢?哦……除非你查不到已經死了的人。」
裴陌陽抿了口酒,嘴角的笑里含著幾分嘲諷與輕蔑,像是在嘲笑他先前的自大與狂妄,蔑視他的自以為是,和那些什麼了解不了解的無稽之談。
閻弗生很想揍他一拳或者冷嘲熱諷回去,畢竟論毒舌與打嘴炮,沒有人能乾的過他閻弗生。可是躊躇了一瞬後,閻弗生卻突然感覺渾身無法擠出任何一點多餘的力氣來。
「死了的人,他會是永遠美好,永遠忠貞,任何人都贏不了的存在。」
裴陌陽的語氣,帶著些無可奈何的憂傷與淒涼,還有些過來人的自嘲。
「嘁,狗屁。」閻弗生不屑一顧地冷嗤過。
裴陌陽輕抿了下嘴角,沒有理會他的譏言冷語,「我猜像你這樣的人,應該從來沒有動過心,更沒有愛過任何人,所以你不會懂,他對余白的那種愛。」
余白……
閻弗生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原來那個人叫余白。
「他們中學的時候就認識,可以稱得上是青梅竹馬。彼此兩情相悅,互相扶持,考上同一所高中,又一起努力,考來同一座城市的大學,他們甚至約定了大學畢業就結婚……那時候我就覺得,哪怕全世界的情侶都分手,他們也一定會邁入婚姻的殿堂,只是沒想到……」
裴陌陽話音頓住,沉默讓無法預料的轉折變得無比沉重而遺憾,讓人忍不住去責問上天為何待人不公。
「他永遠留在了雲安最愛他的那些年,雲安的腳步也永遠停駐在了他們最美好的時光里。」
「一個再也回不來,一個不願意走出來。」
話說著,裴陌陽突然自己低頭笑了起來。
笑過後,他終於拿起了那杯酒,一飲而盡。酒過愁腸,他忍不住咬了咬後槽牙。
輕緩的音樂在安靜的吧檯前來回遊走,裴陌陽看了眼身旁的人後,抽了張紙巾,輕輕擦拭著嘴角。
「或許你會覺得不服,但閻弗生,我們都贏不了死人的。」
身旁的人並沒有搭話,只是默默地面無表情地盯著杯中的酒液。
「你怎可能贏得了死人啊?!」
裴陌陽情緒有一瞬間的失控,聲音里也夾雜了些鼻音,像是在質問閻弗生,又像是在自我質問。
但很快,他就收斂起了情緒,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像是一切都是旁聽者的錯覺。
閻弗生自始至終都沒有再開過口,只是靜靜地坐在原處,望著那杯酒,直到裴陌陽悄無聲息地離開,直到酒吧打烊的時間到來,直到酒保開始提醒他該離開。
這裡到底不是半春路的十字街,沒有徹底通明的鎂光燈與暢飲無度的苦酒,更沒有能解人煩悶與焦躁的男男與女女。
閻弗生付過酒錢,轉身走出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