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到達西疆已經是六個小時以後,閻弗生落地就給敬雲安打了個電話。
只是彼時敬雲安正在公司里忙得不亦樂乎,接通他的電話沒說幾句話就掛了。
「嘿……還真是一點都不帶擔心的!」
閻弗生滿臉幽怨地衝著手機屏幕扇了兩下,然後收起手機,將行李箱從傳送帶上提下來,和Sabrina一起朝機場外走去。
到達烏切爾市只是第一步,要想去到阿齊斯樂山,他們還需要租輛車,而要想去到曾經的大山深處,就需要置辦更多的裝備。
打上出租後,閻弗生直接報了先前和敬雲安一起採辦過回程物資的地點。
然後靠在車窗邊,望著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景,陷入了頭腦放空的狀態。
夏日的西疆有著和冬天時截然不同的美景,只是那片堆積到泛著淡藍的雪,和那抹純粹到閃著聖光的白,卻始終占據著他的腦海。
不論是北上南下長達幾個月的返程路上,還是回到坎海市之後,額齊熱各的身影始終縈繞在閻弗生的眼前。
以至他忍不住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額齊熱各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難道真的是偶然,是他們足夠的幸運,還是大山的神明其實另有安排?
閻弗生不知道,他必須親自來找一找這個答案。
只是到底應該怎麼找,又是否能夠找到,閻弗生自己也不清楚,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於是這一步接一步地,一走就是大半年。
夏去秋來冬又歸,閻弗生以阿齊斯樂山為原點,在周圍山林間來回地穿梭,大多數時候,他的身上只帶著登山棍和一個背包。
包里除了乾糧與少量急救物資外,只有一台單眼相機。
具體拍什麼,閻弗生其實自己也不清楚,只是看到什麼就拍什麼,直到拍到不想拍了為止。
於是就這樣日復一日,春來夏往,一整年的時間在眨眼之間就過去了。
儘管Sabrina和他一起結伴而來,但大多數的時間裡,閻弗生都是獨自一人待在大山深處。
起初他是有些膽寒的,因為大山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麼寬容,能夠接納每一個不請自來的人。
但後來,或許是察覺到他並不像曾經那些帶著獵槍偷偷潛入的人一樣,大山對他敞開了懷抱。
山里沒有信號,很多時候閻弗生都沒法聯繫敬雲安。
但只要他走出去,就一定會給他打電話,告訴他,自己在山裡又看到了什麼樣的奇景。
敬雲安也只能在電話的另一頭,聽著他或興奮或低落的聲音,或者通過視頻,看一看他按捺不住騷動的臉龐。
閻弗生總會隔著電話問敬雲安想不想他,敬雲安都會說不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到底有多想。
只是再想,敬雲安都不會飛到西疆去找他。
因為那是閻弗生一個人的路。
就像眼前四面窗明幾淨的大辦公室和動輒億萬的項目,也是他的路一樣。
他們都有各自的路要走。
而不論那條路上是否有同伴,他們最終都會獨自一人走向彼此。
一年也好,三年也罷,甚至十年……
他們能做的,只有慢慢地等待著彼此。
即便到最後,這段短暫的人生到了盡頭,他們都無法再次面對面,那也是上天給予的最好的安排。
因為從真正找到自己的那一刻起,他們就註定了成為一體,再也不會分離。
又一個秋去冬歸,十二月的日曆彩頁被撕到2字打頭。
某一天大雪瀰漫的清晨,敬雲安一如往常地打開了早間的新聞,然後轉到廚房準備早餐。
就在這時,電視裡突然傳出了一個聲音。
「你相信,有人會耗費長達數月甚至數年的時間,只是為了來跟你見一面嗎?」
那聲音太過熟悉,熟悉到敬雲安感覺有股電流,瞬間從顱頂襲到了腳下。
他猛地轉身,看向電視機里,那片熟悉的一望無垠的雪原。
「額齊熱各,」一道純白到無比神聖的熟悉身影,慢慢地出現在了鏡頭裡,「一個來自喀斯齊群山深處的精靈,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朝著阿齊斯樂山的方向前進,歷時幾十年,經歷無數次捕獵與迷路,只為了和達耆人的一個約定。」
達布里那熟悉的染著高原紅的面頰,出現在了大雪之中。
「這也許是世界上,最後一隻喀斯齊野馬,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