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想到,你一個電話取消了所有安排......」
賀奕南吸了吸鼻子,「早知道......哥們兒死也要把你拉出門了。」
他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哥們兒現在算是體會到了,有些話是不能隨便說出口的......一語成讖,現在還真成了我人財兩失,你性命難......呸呸呸,算了不說了。」
「說點開心的吧......那家伙自己也過的不怎麼樣,就是害你那家伙。」
「我前兒去他那邊把你的東西和車都取了回來,本想上樓給他個教訓,結果進門發現,他把家里都砸了。我瞧那樣,應該是他自己砸的,像個瘋狗一樣......」
「我找人盯著他了,聽說這兩天過得很亂,也很爛......大爺的,整一個破鞋......不過瞧他那樣像是要活不成了。」
說著,賀奕南朝身邊人稍微歪了下頭,「你放心,哥們兒肯定在他死前幫你整回去,讓他好好嘗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媽的,敢動我兄弟......」
「老賀......」
低低的聲音聽上去十分虛弱,賀奕南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下意識轉頭瞧了眼身邊的人。
還是那樣呆呆的表情,唇色在陽光下泛白到幾乎沒有一絲血色。
「老賀......」
又一道虛弱且沙啞的聲音從他的唇齒間溢出,賀奕南才猛地回過神。
「哎,」賀奕南立時站了起來,「哎哎,是我,我是老賀,我是老賀,你有什麼話儘管說。」
閻弗生緩緩地動了動嘴唇,像是吞咽了下似的,喉結在頜下滑動。
「你不要急,我給你倒點水潤潤嗓子,你慢慢說啊。」
說話間,賀奕南迅速找了個紙杯倒了點溫水,然後遞到了閻弗生的嘴邊。
只是後者根本沒有喝水的欲望,眉頭微蹙了一瞬後,移開了臉。
「不想喝水?好,那就不喝,」賀奕南又迅速把紙杯拿開,「不喝了不喝了,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閻弗生別著臉沉默了片刻後,又緩緩地轉了回去,向來呆滯的面龐上出現了幾分扭曲,像是在無形中拼命地掙扎著什麼似的。
又過了會兒後,他說:「你給......Derek打電話......」
「Derek?誰是Derek?」賀奕南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
但他並沒有得到解答。
閻弗生視線仍舊投擲在窗外,但眼神看上去沒有之前那麼的空洞,「聯繫方式在......我的手機里。」
「手機,對,你手機一直在我這裡。」說著,賀奕南從大衣兜里掏出了他的手機。
閻弗生沒有理會他的話,「讓他帶著我的日記來......所有的日記。」
「帶著所有的日記,」雖然賀奕南沒有絲毫頭緒,但還是一一記下了,「好,還有呢?還有別的事情嗎?」
然而閻弗生兀自說完後,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後,才又緩緩開了口,只說了幾個字:「你......別動他。」
話說得有些點跳躍,賀奕南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
「好,我不動他,你放心吧。」
之後閻弗生就再也沒有說過話。
賀奕南站在旁邊看著他,不禁皺起了眉頭,感覺自己有些摸不透他到底是已經清醒了還是沒有清醒。
只看閻弗生的表情,還是從前那樣呆滯,可眼神卻有些不一樣了,但具體哪裡不一樣,賀奕南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擔心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可從手機里翻出的聯繫方式,卻證明了閻弗生說的都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賀奕南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些事,只按著閻弗生所說的,撥通了那個號碼。
然後才知道了Derek其人的存在,以及他存在的意義。
Derek那話說的沒錯,沒有什麼比被自己心愛的人背叛,更殘忍的了。
閻弗生尋覓自我的小半輩子時間裡,從來不讓自己對任何人動心思,因為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沒那麼多試錯的資本。
人沒心沒肺的活,才能無牽無掛的死。愛恨情仇都太過消耗,他的第二次人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況且,一個從絕望深淵裡爬出來的人,心在某種層面上早就已經枯萎甚至死去了。即便花花世界裡的誘惑再多姿多彩,都無法激盪起一顆死去的心。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世界上還有一類人,即便肉軀早已在污濁之中腐爛,心卻仍舊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