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堇生了張好皮相,細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白得不似活人。
他伸了個懶腰,看向窗外陰沉沉的天色,濃雲滾滾,今晚多半會下雨。
「轟——!」雷鳴乍起。
一道白光在烏雲中穿梭,刀似的劈進亮著燈的房間中,楊醫生正低頭翻看著燕堇的信息檔案。
這個年輕人是一個月前突然出現在精神病院門口的,半個身體都被血浸濕了,齊腰的黑髮披散,一張昳麗的面孔蒼白如紙。
他笑吟吟地問:「請問,還有空的病房嗎?」
年輕人說自己遭遇了詭異襲擊,但他們給燕堇檢查時,卻發現他根本沒有受傷。
扔開沾滿血的衣服,黑髮青年眉眼彎彎的說:「看來又是我的幻覺。」
醫護人員們面面相覷,如果受到詭異襲擊是燕堇的幻覺,那他衣服上的血呢?
刺鼻的血腥味可不是假的。
當天夜裡,有人提議將燕堇上報給外城污染管理局,提議的男人咽了口唾沫說:「就算他不是被詭異污染的異化者,你看他那身血,萬一是個殺人魔怎麼辦?」
「萬一他只是精神病呢?」楊醫生反駁道。
他們見過不少病人,具有攻擊傾向的不在少數,燕堇很有可能是在產生了幻覺後將某人誤認為詭異,毫無徵兆地攻擊了對方,才會染上一身血。
但這也只是他們的猜測。
「這裡可是裴家的地盤,」楊醫生給眾人餵了一口定心丸,「沒有哪個殺人魔敢膽大到在裴家鬧事。」
內城區和外城區說是天壤之別也不為過,能夠在內城區占得一席之地的裴家放在外城區堪稱一手遮天。
最終,他們決定先觀察幾天。
楊醫生回到病房,那本該躺在床上的青年卻不見了蹤影。
心下一驚,他立刻環顧四周,瞄到右側藍色的帘子被微微晃動,緊張的快步走過去,「唰」的一聲將帘子拉開。
「楊醫生?」
那青年披著一件護士給的外套站在那,手裡輕輕地擦著血跡,沒有任何異樣。
楊醫生瞬間鬆了口氣,對著燕堇勉強的笑了笑。
從這天以後,楊醫生就開始了有驚無險的上班生活,從提心弔膽到麻木不過短短几天的時間。
他長相穩重,哪怕嚇得心驚肉顫了面上也不顯露,多次收到其他醫生敬佩的視線。
更麻木了。
「呼——」吐出一口氣,楊醫生翻到了下一頁。
燕堇的檔案上細細地記錄了這一個月發生的事,他總是做一些外人無法理解的行為,醫生們討論了幾次,最終都歸結為幻覺。
幻覺總比真遇到詭異好。
楊醫生揉了揉太陽穴,在最後一頁寫上了仍需觀察四個字。
「咚」
雨水在玻璃窗上沖刷,發出嘩啦啦的水聲,楊醫生疑惑地「嗯」了一聲,他剛才似乎聽到了敲擊聲。
抬眸看向辦公室門口,空無一人。
楊醫生奇怪地擰起眉,那輕輕的「咚咚」聲又一次響了起來。
在詭異橫行的時代,人們會將任何未知的東西當做詭異入侵的前兆,楊醫生驚惶地四處張望,試圖尋找響動的源頭。
窗外再一次閃過電光,一張人臉顯露了出來,當電光消失時,一切重歸黑暗。
「燕堇!」
楊醫生一手捂住砰砰亂跳的心口,深吸了一口氣,快步走到窗前,那裡果然站著一個人影。
屋檐起到了一定的擋雨作用,青年身上濕漉漉的滴著水,濕潤的黑髮黏在臉側。
燕堇的鼻樑側面有一顆黑色的小痣,搭在窗沿上的指尖白的毫無血色,像是枉死的水鬼。
他來索命了。
楊醫生腦子裡瞬間閃過這個念頭,但他很快將恐懼壓了下去,拉開窗戶問:「你怎麼在這?」
燕堇利落地從窗外翻了進來,淺金色的瞳彎起,「我想去醫生宿舍找你的,半路看到這邊亮著光,就過來了。」
他問的不是這個。
楊醫生嘆了口氣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燕堇掃了眼楊醫生變成了深藍色的玩偶頭,好奇地問:「您在害怕我嗎?」
「你站在窗邊確實嚇到我了,」楊醫生背對著燕堇翻到了一條毛巾,遞過去道:「擦一下吧。」
燕堇伸出手,卻沒有接過毛巾,直接握住了楊醫生的手腕,蛇鱗划過似的留下冰涼的觸感。
楊醫生凍得抽了口氣,驚訝的抬眸看向他。
燕堇抬起頭,穠麗的皮囊在燈光下蒙上了一層霧似的,「楊醫生,認識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楊醫生一愣,道:「楊自…」
「寫下來吧,」燕堇拿起桌上的筆,扯開毛巾將筆塞進了楊醫生的手裡,「我想知道。」
話落,他撩起衣袖,露出一截白皙的腕,淡淡的青色紋路在薄韌的皮膚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