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堇應當很滿意,不然裴之漣不會看到青年眉眼彎起,愉悅的念他的名字。
裴之漣甚至有些可惜,他被叔叔丟過來的時候沒帶些好玩意兒。
他仿佛聽到了詭異在笑,又好像看到了燕堇在笑,他頭暈目眩,站都站不穩,燕堇摟著他的脖子,讓他靠近。
呼吸交錯之間,青年捏著一顆薄荷糖塞進了他的嘴裡說:「解解熱。」
薄荷糖又痛又酸的刺激口腔內的黏膜,裴之漣像是發燒了一樣,體外是發燙的,體內是透涼的。
他臉上酡紅,下一秒就要病入膏肓,呼出來的氣都是燥熱的。
燕堇沒要他的命,虎視眈眈的詭異目送著他離開,那天的一切就像一場夢。
當天夜裡,裴之漣含了一顆薄荷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怎麼能這麼痛?
忍過那痛楚,又能勉強嘗出絲絲縷縷的甜意。
如果這是裹著糖的玻璃渣,那裴之漣早就被割得千瘡百孔。
自那天之後,裴之漣屢屢路過燕堇的房門,就光盯著門看半天,什麼也瞧不見。
時間久了,所有醫護人員都知道要去哪裡找失蹤的裴大少爺。
直到有一天,他又路過燕堇的房門時,門突然開了,楊醫生拿著病曆本從裡面走了出來。
裴之蓮從門縫往裡面看,看到了燕堇的側臉。
光中飄著灰塵顆粒,黑髮別到了耳後,青年靠在床頭,一如他們上次見面時那樣,眉眼低垂著。
鬼使神差的,裴之漣就這麼走了進去。
哪怕楊醫生伸手想拉他,他也沒理楊醫生,當著楊醫生的面關上了門。
裴之漣覺得自己腦子昏了,但他進來了,已經無處可逃。
房內的青年抬起眼,對著他招了招手。
「過來吧,大少爺。」燕堇笑道。
腳違背了這具身體的主人,自作主張走到了病床邊。
自從進門之後,裴之漣就開始後悔了,但他沒急著走,拖了張椅子坐下。
「你叫我有什麼事?」
話一出口,裴之漣又一次感到懊惱,他怎麼能先開口,白白落了身份。
燕堇不知道裴之漣在想什麼,指了指桌子上的果籃,那是楊醫生拿來的,外城區沒什麼東西,果籃里只有幾個蘋果。
燕堇很自來熟,或者說,他從來沒想過會被人拒絕,問道:「能幫我削一下皮嗎?」
他用的是問句,但裴之漣沒聽出商量的意思,他看看燕堇,又看看樸素的果籃,隨手拿了個蘋果捏在手裡。
楊醫生顯然不會在一個精神病的病房裡留刀,裴之漣看了一圈,最後拿著蘋果重新坐了回去。
【系統:沒刀,用什麼削?】
【燕堇:用他稜角分明的下巴。】
【系統:少看偶像劇。】
外城區沒有什麼消遣方式,幾十年前的偶像劇占據了大半市場,燕堇已經無聊到聽著蓮花燈唱一個白天的生日歌,再看一整晚的古早偶像劇。
別說,確實很打發時間。
從枕頭下面抽出一把手術刀遞過去,燕堇笑著說:「用這個。」
裴之漣:「……」
「你哪來的刀?」
燕堇:「之前讓詭異偷渡進來的。」
很誠實,也很法外狂徒。
燕堇的手上戴著裴之漣送的戒指,在日光下反射出淡淡的流光,裴之漣懸在空中的手頓了頓,捏著刀尖接了過來。
不知道詭異從哪找來的手術刀,刀口都裂開了。
刀尖扎進乾癟的果肉里,少許汁液滲了出來,沿著裴之漣的手指流進衣袖裡。
黏黏的,有些難受。
裴之漣忍著不適將蘋果削完,燕堇卻沒吃,只拿回了手術刀。
「我喜歡聞著果香睡覺,不喜歡吃,」燕堇窩進被子裡,道:「你放在那吧。」
等他睡醒後說不定會吃掉。
長期的幻視和幻聽讓燕堇過去時常失眠,哪怕現在他已經能夠面不改色的面對幻覺,依然保留著依靠外力入眠的習慣。
在他的眼裡,裴之漣的臉上似乎碰到了蘋果汁,反光的透明水珠要掉不掉的黏在他的顴骨處。
燕堇看了一會兒,分辨不出是幻覺還是真實,他索性沒提醒裴之漣,而是橫過手術刀,注視光滑刃面上的倒影。
倒影中的燕堇眉眼彎彎,裴之漣下頷繃緊,和放鬆的燕堇相比,裴之漣緊張的不像在精神病院,更像在處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