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今日,正是她上工的第一天。
可麻煩不斷,蔓菁因放長假不在,早晨打水、洗漱、整理一應事務都需她親自操持,累得滿頭大汗。
待她忙完已比預定時間晚了兩刻。偏偏西側門的馬車又不好叫,她只得步行繞到緊鄰大房的東側門碰碰運氣。
走到東門時,遠遠便瞧見李紫芙領著小弟李林鶴在門前玩耍。
李林鶴年紀雖小,卻頑劣得很,加之餵養過量,體型比同齡人大出不少,又愛以大欺小,所以巷子裡別的小孩都不愛與他玩耍。
此時的他手裡不知從哪兒撿了根木枝,一勁兒地往姐姐李紫芙身上戳。
李紫芙開始還能耐心提醒:「小心些,別弄疼了人。」可被戳多了,終究是十四歲的孩子,耐心全無,直接奪過木枝,藏到了身後。
李林鶴見狀,立刻不依不饒,撲上去搶奪,差了十幾歲的個頭,連姐姐的手都夠不著。
一氣之下,他便惡狠狠地推了李紫芙一把,結果因為反作用力,他自己往後退了兩步,一腳踩到路邊的碎石,身子一歪,便重重摔到了地上。
一屁股坐在地上後,這小小的肉糰子張口便哭,聲音響亮得幾乎能把門前的鳥雀都驚飛。
李紫芙見狀,頓時慌了,急忙蹲下身安慰:「好弟弟,不哭不哭,給你給你,姐姐給你糖吃。」
可無論如何哄,他的哭聲仍是一浪高過一浪,鼻涕眼淚糊滿了臉。
沒多時,一女子匆匆從廊下奔來,裙擺飛揚,邊跑邊喊:「我的兒啊!怎麼了?誰欺負你了?」聲音高得幾乎能穿透雲層,滿臉的焦急與心疼讓路人忍不住側目。
來人正是李林鶴的親娘——何氏。
任白芷早已聽聞何氏對李林鶴的溺愛,如今親眼目睹,心中不禁暗自發笑,等車的焦慮一時被這種「看戲」的心理所掩蓋。
何氏顯得極為慌張,毫不顧忌周圍的目光,急匆匆地將坐在地上的李林鶴抱了起來。可孩子年紀雖小,卻肥胖得很,抱起的瞬間,她的動作頓時略顯遲疑,腰間的筋骨似乎承受不住這一股突如其來的力量,微微一扭。
雖然面露痛苦之色,何氏卻並未停下,依然輕聲安撫著懷中的小兒,語氣柔和得如春風拂面:「乖兒,別哭,母親在這裡,不怕,不怕。」
李紫芙站在一旁,臉上隱隱掛著幾分不滿,她一時語塞,待在原地。
何氏轉過頭,朝她怒道:「你這個小丫頭,怎麼就不看著你弟弟!讓他自己在這裡玩,摔了也不說一聲!」她的聲音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
李紫芙雖有不滿,但面對母親的呵斥,也只得低下了頭,熟練地接受著責罵,明顯不是第一次了。
李林鶴在何氏的懷抱中止住了哭泣,何氏趁機問道,「我的寶,你怎麼摔的?」
他抬起頭來,用紅腫的眼睛看著母親,口齒不清地說道,「推,姐姐,推。」。
聽到這話的何氏,立刻就炸了,惡狠狠地說道,「好啊你個死丫頭,反了天你,敢推弟弟?小小年紀,就如此惡毒!小心將來跟你早死娘一樣,生不出兒子來!」她面露扭曲,似乎在說這個世界上最惡毒的詛咒。
被冤枉的李紫芙,帶著淚花,抬頭辯解道,「我沒有,我沒有推弟弟。」她自然知道一向溺愛李林鶴的何氏若真的相信她推了李林鶴,自己的下場會多麼慘。情急之下,她想去拉弟弟的手,質問道,「你為什麼要撒謊害我?」
何氏怎麼可能再讓李紫芙碰她的寶貝兒子,一把推開了李紫芙,威脅道,「當著我的面都趕威脅你弟了?那背著我的時候呢?你弟才幾歲?他能知道什麼是撒謊麼?」一邊說著,一邊撿起李紫芙弄掉的木枝,就要朝她打去。
「等一下!」本來在一旁看戲的任白芷實在不忍,趕緊上前打斷了何氏的家法。
被呵斥住的何氏側臉看了過來,這才發現了任白芷。
許是見到了外人,何氏收斂了許多,聲音也沒那麼潑婦了,開口對任白芷說道,「侄媳婦兒啊,今兒怎麼到東院來了?」
任白芷用眼睛示意了一下何氏手裡的木枝,以及她身後被嚇哭的李紫芙,笑著答道,「準備去西街藥鋪做帳房,在此候車呢,正巧,看見了前因後果。」
聽到西街藥鋪四個字,何氏的臉色有些異動,但她很快整理情緒,抱著李林鶴說道,「讓侄媳婦兒笑話了,我家這丫頭,外室生的,前幾年人死了才養在我名下的,養得不咋好,又撒謊又欺負人的。」
任白芷笑了笑,點頭附和道,「嗯嗯,堂弟就養得不錯,方才我在那兒就聽到他拿木枝打人的聲音呢,中氣十足。」
這一番話讓何氏的臉上有些掛不住,略顯尷尬,訕訕道,「男孩子嘛,總歸是鬧騰些,但她也不能推人啊!她多大,我兒才多大。」說到這裡,語氣又有了底氣。
任白芷並沒有繼續跟何氏聊下去,側過身,逗了逗何氏懷裡的李林鶴,說道,「長得真壯實,就是太虛了,被姐姐一推就倒,嘖嘖。」她癟著嘴搖搖頭,似乎很看不起李林鶴。
被激怒的小屁孩,立刻不服氣地反擊道,「是我推姐姐的時候沒站穩!我力氣可大了!誰都打不過我。」邊說邊揮起小拳頭給任白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