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開吃,難得一家團圓。」舅母熱情地招呼著。
黃進給自己和小周倒酒,從小周的工作、工資聊到家裡在鎮上的房子、父母的車。兩人唱雙簧似的一問一答,把這位小周的身家條件倒了個一乾二淨。
說給誰聽的,不言而喻。
蒼耳的臉色越來越冷。
第56章 老照片
酒過三巡,黃進已經兩眼通紅,拍著小周的肩膀大笑,唾沫橫飛。
蒼耳強忍著不適,夾了一口炒空心菜放進嘴裡,隨即眉頭一皺,吐了出來。
有酒味。
要麼是他們碰杯的時候灑出來的;要麼是筷子從他們嘴裡沾過酒味之後再沾上去的。
「我這個侄女好,懂事,能幹!跟外面那些嬌里嬌氣的小姑娘絕對不一樣,哪個要是娶了她,真是八輩子的福氣。大專畢業,女孩子嘛,這個學歷很可以了。將來也不要做什麼太累的事情,多照顧家裡。是吧小周?你們年輕人多聊聊,別不好意思!」
嘴裡的酒味跟飯渣子一起發酵成滿口的酸味,更噁心了。
蒼耳用果粒橙漱了漱口,說自己吃飽了,準備離席。
黃進隨手把空碗往舅母手裡一塞,舅母自然地起身去給他盛飯,順手要把小周的碗捎走。黃進卻搶先一步把小周的碗拿過來遞到蒼耳手裡。
「去給小周盛碗飯。」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小周起身要把碗拿回來,卻被黃進以一種蒙古摔跤的姿勢死死攔住。
「你坐!你是客!她這麼大人了,給客人盛個飯不行?」
蒼耳看了一眼手裡的碗,妥協般起身,黃進醉眯著眼睛露出得意的神情。
「哐當」一聲,碗在地上摔了個粉身碎骨,聲音激得所有人一驚,連頭埋在飯里的黃耀祖都驚恐地把目光射到碎瓷片上。
蒼耳淡淡掃過幾人的臉:「不好意思啊,沒拿穩。」
黃進怒而一拍桌子要站起來,舅母忙將他按下去,滿臉笑著說:「沒事沒事,碎碎平安,我再給小周拿個碗。」
「毛手毛腳的,你趁早下去吧。」外婆佯裝生氣呵斥道。
「哦。」蒼耳默默走上二樓。
黃耀祖事不關己地看了一會兒,繼續低頭吃飯。
蒼耳久違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熟悉的灰塵味、水洗了不直到多少次已經發白的床單味、大衣櫃陳舊的木頭味,共同組成了這個安全的小角落。
只可惜這個角落處在這棟樓的二樓,外面總是狂風暴雨的,小角落再安寧也沒有用。要是能搬出去就好了,再也不用管這些腌臢混亂的人和事。
自己居然會對今天這頓飯有期待,太好笑了。好笑到有點想流眼淚。
蒼耳歪在床上,目光剛好看到衣櫃頂上那個外婆收重要文件的鞋盒子,她突然想起來,之前開學找學生證的時候,她看到裡面有一張照片,但被外婆阻攔了不讓看。
她起身搬凳子墊腳,從鞋盒裡取出那張被壓住的老照片。照片背面用藍色原子筆寫著「小耳朵和爸媽 2007.3.21 於林場」
字跡娟秀,陌生又熟悉。蒼耳知道這應該是黃雅芳——也就是自己媽媽——的字跡。
媽媽,好陌生的詞彙,即便是在心裡默念也會感到一陣彆扭。蒼耳突然有點不敢翻開照片正面了。
她不准自己多想,用力把照片翻過來。
因為年歲久遠,彩色照片已經有點褪色了,好在壓了膜,面上沒有損壞。
照片是在一個院子裡拍的。照片上三歲的蒼耳穿著厚毛衣,扎著小辮,神情懵懂懂地坐在媽媽懷裡。黃雅芳女士坐在椅子上,俞天偉站在母女倆旁邊,手扶著椅背。年輕的夫妻倆神采奕奕,盯著鏡頭的眼睛亮晶晶的。
蒼耳看愣住了。
俞天偉就住在鎮上,已經娶妻另生了兒子,只有過年的時候會給蒼耳發個小紅包,說一句新年大吉。蒼耳在微信朋友圈目睹了他的各種人生大事和幸福生活碎片,偶爾還會在路上碰到活人,對她而言,這個爸爸雖然陌生,但好歹是個真是存在的人。
而黃雅芳,消失得太過徹底,了無音訊,就連一張照片都沒留下,以至於蒼耳在偶然回想起童年碎片時,都會懷疑那些母女親密的瞬間、媽媽身上香噴噴又柔軟的觸感,是真的存在過,還是自己的臆想?
但眼下,這張照片無聲力證著,是的,她存在過,那些美好的日子也存在過,只是現在都消散了。
在翻開照片前,蒼耳幾乎想不起黃雅芳的樣子了,但看到照片的一瞬間,蒼耳又無比確信這就是她,就是記憶的迷霧深處藏著的那個人。=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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