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姑娘養久了,養出感情了,不捨得還給人家。」萬木春打趣道。
葛嬸子也來湊熱鬧,揉了揉貓兒的腦袋,「養著唄,姑娘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幾個人說著笑著,把木屋子拾掇一新,商量著過幾日就搬過來。
到了村尾的老宅,萬木春去鎮子上斬鴨子,葛嬸子回家安置善兒,雪藕引了月圓回了臥房,說起了邊家姑奶奶的事。
「萬木春拿來了地址,姑娘就往上京去信。她既是夫人最要好的朋友,必定會照應姑娘。」
「信上說什麼呢?她與娘親多年不曾聯繫,也許感情早就淡漠了,這時候我再去信,豈不是給人家惹來煩惱——故舊的女兒,又潦倒著,該不該幫呢?」
「姑娘就是前怕狼後怕虎,都這個境地了,還能怎麼壞下去?老爺靠不住,郗夫人又隨時找麻煩,最近又惹上了那個彭里正,若真能從邊家姑奶奶那裡得到一點幫助,或是真能去上京……」
雪藕的眼睛亮亮的,月圓哪裡不明白雪藕的苦心呢,聞言點頭說好。
「方才看山上聚了好大一片雲,不知道會不會下雨。」
「春分有雨是豐年。下雨是好事啊。」雪藕最是樂觀,笑呵呵地說,「姑娘買的那一罈子金華酒,送到人家手上了?」
「籬笆門關著,沒有動靜。我把酒放在門前就下山了。」月圓想著午間的動靜,「萬一他不在此地久居,下山了呢?」
「那酒不就被人拿走了!」雪藕急切地說,「一顆金栗子換的酒,拿回來還能換錢呢!」
她急匆匆要出門,月圓拉住了她,「你不認識那人的家,我也不會燒飯……」
雪藕想著是這個理,一會兒萬木春和葛家嬸子、善兒還要來吃酒,倒不能怠慢了人家。
她抬頭看了看還亮著的天,到底還是放姑娘往山上去了,只囑咐她早些回來吃飯。
第10章 雨夜小貓送了答謝的酒,又怕你走…………
月圓拿竹籃子盛著貓兒,出了老宅往山林的方向而去,快要經過茶園時,看到茶園的門口,有一群丫鬟仆簇擁著一位身著華麗的老婦人出來,許是莊頭說了幾句笑話,老婦人仰頭而笑,很是爽朗和氣。
這樣的和氣慈祥,偶爾在月圓的記憶深處浮起。母親被構陷之前,祖母每每見到她,都笑著將她攬入懷中,說幾句貼心話。
眼下正是摘雨前茶的時候,祖母既來了六桂村踏青,勢必要巡視巡視莊稼、瞧一瞧收成。
她不是自討沒趣的人,既已同江氏割裂,她又何必上趕著討嫌?見此情狀,下意識地後退幾步,接著轉身要走。
然而有人在她的身後喚了一聲妹妹,月圓頓住了腳步,不用回頭,就知道是二伯父家行二的姐姐江明歌。
「圓妹妹,你院子裡的報春海棠開的不好,我叫人移栽到我窗下了。」她有一張團團臉,一說話就笑,眼睛彎的很好,然而說話的語氣卻很刻薄,「反正沒人看,在我這裡開的更好。」
月圓卻聽懂了,鼻頭一酸。
兩年前她被送出一枝園時,十二歲的明歌接收了大部分她帶不走的活物:貓狗魚鳥,還約定好假如再見面,就拿移栽海棠花來當暗號,通報她的貓狗安好與否。
那時明歌小,鮮少能自己出門,寫信顯然不現實,故而今次是她二人頭一次見面。
月圓向著明歌點頭,無聲地道謝,接著才將視線轉到老夫人身上,屈膝問禮。
「月圓問老夫人安。」
賀老夫人的眉頭就蹙了起來。
不過兩年多的時間,竟能使一個稚氣未脫的孩子,長成了今日這般玉瑩光寒的樣子。
穿著倒是比在一枝園的時候素多了,老話兒也說了,要想俏一身孝,只是看在賀老夫人眼裡,俏雖俏,委實不吉利。
「圓兒到底還是與老身生分了。」她眼睛看著月圓,卻向著身邊的婆子感慨著,「打小就在我跟前兒長大,一聲聲祖母叫著,如今出去了,倒是喊起來老夫人了。」
這話聽的月圓難受。
她搖搖頭,垂著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旁的江明歌聽話聽音,適時出言打岔。
「圓妹妹是往哪兒去?我記得老宅是在村尾。」
「我去山溪邊走一走。」月圓踟躕道,她看著賀老夫人絕顯花白的鬢角,想到了從前為祖母染髮的情景,少不得鼻頭一酸,再度屈膝,「阿圓不孝,不能再服侍祖母身邊,盼祖母身體安康,福壽綿長。」
「一身熱孝,老身受不起。」賀老夫人輕喟道,「你也別怨你爹爹,他心裡比誰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