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陛下的話,草民名喚譚青雲,是這次上京趕考的學子。」
「譚青雲?朕記得你。」祁淮輕輕摩挲了下手裡的扳指,似是在回憶:「那本《治水論》可是你所書?」
譚青雲一愣,他萬萬沒想到陛下居然看過自己寫的文章。
他語氣激動:「是草民所寫,只是草民學疏才淺,這篇文章還有很多不足之處——」
「以你這個年紀,寫出這
樣一遍文章已經是很了不得了。朕記著——「祁淮回過頭,笑看著賀裕庭:「上一個讓朕這樣印象深刻的,便是賀相了。」
賀裕庭笑道:「臣在譚公子這個年紀,可寫不出這樣的文章來。」
「賀相謙虛了,」譚青雲惶恐道:「草民拜讀過丞相的文章,丞相的謀略,草民就算是苦讀一輩子恐怕也是比不上的!」
祁淮笑著搖了搖頭:「好了,賀相就不要自謙了。若是將人嚇跑了,你可得還朕一個可用之才。」
皇帝好似將柳知意與常藝靈給忘了,兩個人還跪在冰冷的碎石之中,卻無一人敢出聲提醒。
柳知意更是面色慘白,陛下這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打她們的臉。
陛下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這譚青雲,以後恐怕有大造化!
柳知意閉了閉眼,心裡忽然無限埋怨起常藝靈來。
這個蠢貨,說話不經大腦,現在好,還連累了她!
「臣不是自謙,只是臣以為,學問並不是最重要的。」賀裕庭淡聲開口:「譚公子某些方面比臣強。」
譚青雲不是不知柳知意和常藝靈的身份,卻在不小心聽到兩人在背後詆毀他人時,敢於出口。
這滿院子裡的人,難道無一人聽到她們編排盛月曦嗎?
並不是,只是比起盛月曦一個小小的侍郎夫人,他們更不願得罪福樂郡主;只是因為他們知道,福樂郡主是太后娘娘面前的紅人,是梁王府的王妃。他們寧願裝作沒聽到,也不願駁了梁王和太后娘娘的面子。
眾人皆趨利避害,這無可厚非,也無可譴責,全是個人選擇。但正因為是這樣,譚青雲這份赤子之心,便顯得更加難能可貴。
*
譚青雲在宴會上受驚,陛下好生安撫了一通,並下旨賞賜了一番,才與賀相一同離去。
新露一直跪著不敢抬頭,直到陛下離開,眾人跪拜起身,她環顧四周,腦袋一瞬間懵住了。
自家主子呢?
長寧早在祁淮和賀裕庭來之前就從長廊側方溜走,躲了起來。
她並不想這麼早讓祁淮知道她和丞相府的關係。
出了滄南館,長寧派人往侍郎府送了信,才坐上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往城西而去。
這處是長寧在京都的落腳處,除了她身邊可信之人,無一人知曉,就連新露也不知道。
盛月曦很快便來了。
她帶著帷帽,身邊沒帶丫鬟。
長寧四處瞧了瞧,快速將人放了進來。
盛月曦解開帷帽,「怎麼這麼著急約我出來?這是哪裡?」
「沒人知道這,這裡很安全。」
長寧說的簡單,盛月曦卻立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想多問兩句,卻被長寧沉著的面色嚇住了。
「……怎麼了?臉色怎麼這樣難看?」
長寧看她:「我問你,吳淞可是納旁人了?」
盛月曦一僵,良久,才說:「你看見了。」
聽見這句話,長寧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閉了閉眼,倏地,忽然睜開眼,「我去找他!」
盛月曦一把拉住她,「你找他有什麼用?再說你以什麼身份找他?你別忘記你已經不是從前的嘉陽長公主,也不是從前的梁王妃了!」
滿室寂靜。
似乎連呼吸聲都能聽得見。
盛月曦忽然有些慌亂:「……對不起聞珂,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只是——」
只是什麼。
盛月曦忽然說不下去了。
她頹敗的放下了手。
倏地,長寧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
盛月曦睜眼。
長寧嗓音有些沙啞。
「對不起,月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