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子是個冷靜自持的正人君子,人十分文雅,聽阿珩說還是個會洞悉人心的,何況她同徐夫子是見過的,之前每年臨杜鵑即將衰敗之際,珩兒都會托徐夫子進宮給她送上一盆杜鵑。
世間並非盛開的花兒盈心,衰敗的杜鵑風姿不減,嫣紫的干杜鵑何嘗不是花兒依舊,阿珩有心借杜鵑隱隱有比如今的北冥國,盛世過往,歷過垂危,善良依舊。
既如此,她剛失態想必也被徐夫子盡收眼底,不先開口,是在等她回神,她自不必藏著掖著。
柔白的燈影下,右榻雅身側坐著的人影手中巧端著一盞涼了許久的茶水,一雙眸色視著無人正榻,見北冥公主有了聲應,徐鴻越才正身道:「應該的。」珩兒是他的學生,北冥公主是珩兒的帕友,相送一番無妨。
北冥玉見緩聲道:「徐夫子,老規矩,兩日後我去吏部找您。」月梨閣內,她養護的干杜鵑已差不多,她回一些給阿珩,今歲如往常。
徐鴻越目光不曾在北冥公主身上打轉,自古有非禮勿視,今夜吏部有事,他回吏部暫住一夜,順道罷了,馬車雖寬敞,倒是是個逼仄之地,他守著禮節,剛才在靈芽茶樓的事,珩兒事先同他有講,於北冥公主而言,見自己為質,自國百姓為奴,心中失落頗重,即便有心不甘情不願,也道是尋常。
一個正常百姓的喜怒哀樂罷了,一目了然之事,靜心沉思總是昭然的,不必多言。
「正好兩日後城北重修完繕,城北那份工圖珩兒稟過聖上,屆時我帶給你。」 那場大雨失了城北,是連南祈百姓都不願看見的禍事,事情既然發生,重修迫在眉睫,城北工圖經專人所畫成時,珩兒就奏請過聖上,要將工圖給北冥公主留作念想,聖上應允,此事塵埃落下。
北冥玉見那會兒在聽到月梨閣的丫鬟稟明,城北塌陷,不少北冥奴隸死在那場大雨里,她蹭一下起身,在閣里急得直跺腳,等復下心後,丫鬟才交給她一封阿珩百忙之中給她書信一封。
是信,也是及時雨,一個承諾修繕完就給她的城北工圖。
身為北冥公主,她自進了南祈皇宮,從來不得踏入城北半步,就連今夜得見田野,阿珩也是瞞著聖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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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郡主府靜謐沉寂,金玉滿堂外閣隱著一盞夜燈,映著後窗一道黑影躍下,翻窗進了東明閣,這道黑影將手中一個水藍色的物件小心翼翼在擱在一處,不歇腳進了內室屏風後的隔間沐浴,換了身素常圓袍,接著翻窗回了金玉滿堂,輕身上床榻。
乾淨利索,沒落一點聲音給堂外守值的下人聽去。
檀允珩是被熱醒的,蓋她身上的錦被四角好生掖著,架子床尾外處落著一盆旺燒的炭火,身側人不在,沒過一會兒,窗外輕盈動作,她身朝外側躺著,靜靜闔眼聽聲,那雙掀她被角躺下的手往她腰上一攬,人也趁機鑽進錦被裡,她睜了眼。
床幔里黑漆一片,層層幔帳,徹底隔了外頭的月色燈光,四目相視不相見,卻明其心。
正如檀允珩在被熱醒後,猜准了陸簡昭不在是去了四公主府,那枚繡球也被他拿了回來,四皇子長住宮中,宮外四公主和南應泠幫其攬臣心,盯她事,繡球這麼危險的物什,四皇子並不會隨身攜在人多眼雜的宮中,而是放在安全的宮外。
四皇子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陸簡昭一個威風凜凜的將軍,昭平候府世子,會趁夜拿回她的繡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