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允珩高明之處從始不變,往往一句話能讓冷靜自持的人亂了分寸,旁人偏還摸不著她的錯處。
樓瓊月跪在地上,神色著靜,不變分毫,眸中堅定,「我妹妹死了,死於劍下,宮中仵作前去驗屍,也照實說。」
樓瓊華之死,十分棘手,若說是樓瓊月這個當姐姐的因一己之私將妹妹殺害,兇器不在驛站,甚至陸簡昭接到案子,當即吩咐人將驛站周遭二十里探尋過,也無可疑之人,他自然同檀允珩站一處,不懷疑信閣人。
話音掉落,站在應滿這側,尚未褪離的百姓拱手作揖道:「回司昭大人話,草民等未曾有眼看見這位兄台背著的女子身上有傷,草民不才,劍傷哪怕在胸前,人在兄台後背,血跡自然也會落在兄台背上,這位兄台那日一襲白衫,身上可沒半分紅。」
真相迎刃而解。
樓瓊月鎮靜不住,闔目一瞬,無言以對,拿不出的物證,反勝為敗的人證,她心再難鳴起。
敗在檀允珩手裡,是她心思不夠細膩,同時樓瓊月被帶走時,輕瞥了眼坐在堂右側的男子,至今她見過男子三次,小樓國城破、昨兒她報案、眼下她被押走。
此人神色寂靜,眉宇漠然,跟小樓國城破那日一模一樣,她原本以為人的眼睛是視物的,一旦眼疾深陷,不治之症加身,人亦會心中正義不存。
『憑什麼身為一個八歲上戰場的小將士,為南祈開疆擴土,到頭來卻身負殘疾』為此一點,樓瓊月深信不疑,但凡是個人,就會心中不平,但她在小樓國從未聽到南祈小將軍有事,小將軍的毒是她父親下的,為以牽制她和妹妹能好生活著,可惜父親小看了權利爭奪,是枉顧親情的,解藥是她送上的,還好那人也活不過來年杜鵑盛開,是她和那人的交易。
除了那人,世上再無杜鵑春迎。
她樓瓊月倒要在天上看著,南祈無所不能的父母官和陸小將軍究竟如何面對來年迎春那場噩耗。
在前往地牢的途中,樓瓊月咬舌自盡。
檀允珩和陸簡昭這會兒已挪身至偏堂,二人正打算將主薄在堂上寫之敘說,重新謄寫一遍,急聽常幸來稟,緊隨而至的還有城北一事。
那位被檀允珩帶去見北冥公主的女童,於家中自縊,待人發現時,已沒有氣息。
檀允珩坐在書案後,手中將放未放的狼毫筆,清靈一聲擱置,陸簡昭沖常幸示意,常幸闔門退出後,他瞥到她眸中忽而泛起紅潤,落了一道淚。
如今城北由順安軍中負傷將士輪流值守,絕不再有往昔殘貌,那位女童之死不會有意外的,只有自縊。
為何自縊陸簡昭不清楚,他的珩兒和北冥公主帕友之交他瞭然於心,如此之景,誰也不願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