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叔叔你一定沒贊同吧?」林蟬輕囔,「這不純純人傻錢多嘛?做慈善也得先項目評估吧?榮春福利院不值得投資,不如拿那些錢另開一家福利院。」
周時寂笑一下。
笑什麼自不必猜。林蟬的措辭並非完全未經大腦,敢當著他的面毫無顧忌地直言,到底仗著一點對他的了解,了解他不會介意。她跟著笑:「小周叔叔你肯定不會告訴周驍我在背後這麼埋汰他。」
「如果我說,我會?」
「……」林蟬又一次瞠目。領導跟她開玩笑吧?
——想想其實也不是頭一遭,那會兒不還要她用九十度標準鞠躬在他未來的葬禮上弔唁他……
「你真的只需要你遞上去的材料能被看到,不需要保下福利院?」仿佛誘惑,周時寂問她確認。
誘惑太大,林蟬不好意思地坦率:「客觀理性而言,我的訴求就是材料里寫的那樣。主觀感性而言,如果周驍誠心想要買下榮春福利院,我也肯定支持。」
周時寂稍稍彎唇。
隱下不提的是,周驍人傻錢多的提議,雖然他第一時間否決,但夜裡他腦中輾轉過。
不為別的,便為榮春福利院是一處和周應啟關聯的地方。
今日穿行福利院,他始終在想,倘若周應啟活著,或許當初,他會被周應啟帶過來。就像現在的周驍跟在他身邊。
眼下的此刻,和她幾句交談,周時寂淤塞的胸腔莫名豁然。
「知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什麼意思?」
突如其來的發問,林蟬有種上課開小差被老師點名解題的錯覺。偏偏她連瞎矇也答不出。
好在,周時寂沒要她回答。
「王陽明《傳習錄》里有一段,『汝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於寂』。」
求知若渴的林蟬事後少不了一番細細查詢。
陽明心學的著名論點:「當你看到這朵花的時候,這朵花才清晰的開在你的內心和視野,它的形狀與顏色才變得清晰明白、生動起來」[注]。
言外之意:花原本在你心中,從不曾獨立於你心外。
下午再見周時寂,林蟬嘀嘀咕咕:「小周叔叔你的家人對你的要求真嚴格。」
沒想到她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周時寂微惑:「怎麼說?」
「名字的寓意一般代表家人的祝福或者期許。你名字在期許你心外無物,還不嚴格?」
原本她羨慕周家取名字講究,但現在林蟬反倒有點心疼他。
周時寂陷入靜默。
即便從他神色間瞧不出浮動,也能感知異樣,林蟬心底登時打鼓,自己是不是講錯話。
慢吞吞下車的周驍一臉困頓地加入話題:「你們在聊什麼?」
周時寂淡淡道:「名字。」
周驍興致盎然:「對啊林小蟬,上午我聽他們都喊你『知了』。怎麼你的小名也跟『蟬』過不去?你小時候話很多?吵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