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煙黛素日裡來是靦腆的,一碰到這種眾人目光齊聚的場面便想躲一躲,但劉春雨比她更靦腆,比她躲得更快。
倆人是後來的,總不能誰都不開口,柳煙黛想,她都嫁人了,應該比劉春雨更能應付場面才對,便硬著頭皮上前和這幾位公子姑娘們招呼。
旁的姑娘和公子則跟著行禮。
說話間,幾位公子便燃起了火堆,山洞內便暖了一些,也有些靈醒的丫鬟們送來了軟墊,叫姑娘們坐下。
一群人坐下後,話匣子便打開了,眼下疏雨過群山,瞧一瞧外面朦朧的雨,談一談詩詞歌賦,便都熟悉了些。
柳煙黛也知曉劉春雨喜歡的是哪家公子——一個戶部右侍郎家的庶子,眼下十七,正是婚配時,姓林。
柳煙黛便也忍不住多瞧了這林公子兩眼。
林公子生的好,青蔥挺拔,眉目俊朗,再一瞧劉春雨,也是小家碧玉,兩人看著還挺般配的。
柳煙黛這頭正瞧著,突然覺得四周人一靜,她身側的劉春雨也快速站起身來,還拉了她一把,她也跟著匆忙站起來,一側頭,便瞧見山洞門口正行進來個高大人影。
他們在山洞間,內里昏暗,來者自洞外明亮處而來,他們抬眼過去,便能看到一高大身影正從山洞外進來。
他身上穿一身玄袍,其上繡著金龍祥雲紋路,一行動起來,其上的金龍祥雲紋路便跟著來回的晃動,金光熠熠。
洞外的光線模糊了他的輪廓,叫人看不清他的眉眼,但是眾人瞧見了這衣裳,自然知道是誰來了。
只有太子能穿這身衣裳。
他們都知道太子與他們一同在這山中,但沒人知道太子具體在哪,更沒想到,太子會與他們同在一個山洞內避雨。
洞內的眾人心思各異,都忙不迭的起身行禮,而太子卻並不曾多看他們,只淡淡頷首後,到了山洞內,尋了一處石頭坐下,神色平和道:「坐。」
其餘人也不敢發聲,慢慢謝禮後坐下。
坐在最主位的太子沒什麼動作,看起來就像是在這歇一歇,他沒動靜,山洞內一時也沒旁人言語,只有火堆燃燒的聲音。
這種寂靜使人坐立難安,但是太子似乎很習慣這種寂靜,也很習慣一群人在他面前戰戰兢兢說不出話的樣子。
眾人坐下不過片刻,外頭便有丫鬟送熱茶來,說是旁邊山洞裡的一位姑娘恰好帶了茶具,所以煮了幾杯熱茶,第一個送來了這個山洞裡。
這一舉動難免有些諂媚,但是諂媚也是應當的,誰讓這裡坐的人是太子呢?
別說是熱茶了,就算是太子現在要吃什麼珍珠翡翠白玉湯,也得立刻起鍋燒油給太子弄上一些來啊。
茶到了後,首位得送給太子。
太子拿了,其餘人才能拿。
太子本不欲用,但眼角眉梢瞥見了柳煙黛。
柳煙黛是整個山洞裡面,從頭到尾都沒看他的人,她的注意力就不在他身上,而是在那杯茶。
柳煙黛這一日入山早渴了,皮囊里的水又是涼的,不好喝,所以眼巴巴的睜著眼瞧著這杯茶,片刻後,等太子拿了,她才忙不迭拿了一杯飲著喝。
她喝茶的時候細緻,粉嫩嫩的唇瓣一抿,亮晶晶的小舌一探過茶盞,便抿了幾口熱茶。
茶燙,但入口正好,一線暖意順著喉管向下滑,落到唇齒間,一片溫意。
柳煙黛舒服的眯起眼睛。
她坐在一塊石頭上,捧著茶慢悠悠的坐著,覺得太子來了也挺好的,起碼旁人為了敬奉太子,要第一個把茶送到這頭來。
幾杯茶水下肚,便有人大著膽子和太子搭話,太子神色淡淡的應著,瞧著也不排斥。
旁的人更激動,一連串的講話。
太子端坐在原地,目光凝在手中杯盞上,卻並不喝,看起來是在看杯盞,但他眼角餘光卻一直落在柳煙黛的身上。
她一口口茶水抿著喝,恍然未覺。
太子沒有側面,都將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近來似乎又豐腴了些,臉蛋圓圓的,唇紅齒白,腰上——這麼緊的粗皮帶……
太子微微擰眉。
都懷了身子,為何還要戴這樣的皮帶?或者說……懷了身子,應當老老實實留在府中,怎的還跑出來玩兒了?
這思緒只亂了一瞬,又被太子狠狠壓下去。
他不當想這些,一個懷了身子的女人,他不屑去要。
煩躁之意在胸口蔓延,太子一抬頭,將杯盞中茶水飲盡。
他今日來此,也只是來打圍獵而已,與這個女人毫無關係。
「雨停了。」太子語氣冷淡的打斷他們的談話,隨後起身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