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柳煙黛似乎是被他提醒了一下,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摸到那一點點血跡的時候,她咬著果子回道:「沒有受傷,只是救人的時候沾染了一點血腥,算不得什麼。」
她連戰場都沒上,甚至都不曾進林子,只是在臨近戰爭的邊界,救了兩個人而已,說是累,但其實也並沒有累得要死,柳煙黛不是託詞,她是真的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她說話的時候,話語中伴隨著清脆的咬果子的聲音,點點水果的清香飄散在四周,使秦赤雲心口一熱,他下意識的用力一咬,似乎將這清甜的果子當成了點什麼旁的東西,卷在唇舌里用力的吮。
好甜。
兩人正說話間,外頭傳來一陣騷亂,柳煙黛抬眸看過去,瞧見一群人疾馳行來,在喊著什麼「蠱醫」。
柳煙黛沒認出來對方的服侍,看起來好似是與秦家軍不一樣,但是既然是從山裡出來的,那就是與秦家軍同行的,她三兩口吃完剩下的果子,道:「我得過去了,回頭再見。」
秦赤雲用力咬著口中的果子,用力點了點頭。
柳煙黛快步行過去,穿過四周的人群,跑向那邊忙碌的帳篷里,她跑過去的時候,秦赤雲就看她飄動的髮帶。
在風裡飄,好美。
回頭再見。
——
山腳下的帳篷多,有些帳篷大,有些帳篷小,這一批人一來,就占了最大的,好像裡面來了什麼了不起的病號似得,柳煙黛前腳剛到,就被人一路引著往最大的帳篷里走。
四周有剛抓來的嫌犯,柳煙黛扭頭看了兩眼,就聽見旁邊的人說:「這是在山裡面剛抓來的南蠱人,要拖過去審訊,剛才我們中了他們的陷阱,差點損失慘重。」
柳煙黛知道的,她剛才聽秦赤雲說了,逃跑的兵將和這裡的南蠱人在一起合作了。
想到南蠱人,柳煙黛就想到那些無處不在的毒蟲,她抱著手裡的藥匣子,匆忙和對方解釋說:「我沒有蠱蟲可用了,我現在只能處理一點外傷。」
如果對方很嚴重的話,需要旁的大夫來。
但一旁引著柳煙黛進帳篷的人卻絲毫不介意,只是一個勁兒的說:「快些,快些,你能治的。」
柳煙黛心裡也急,她自從在這裡救過人之後,就知道了什麼叫「爭息奪瞬」,每一息都有可能有人死掉,她抱著藥匣子跟著跑的時候,忽略掉了一點奇怪的地方。
比如這帳篷為什麼這麼大,比如這四周怎麼守著這麼多親兵,比如明明有別的大夫為什麼不用。
她只抱著她的藥匣子,隨著對方一起跑進了帳篷。
帳篷很大,幾乎與她在常善堂的學徒廂房差不多大,這樣大的帳篷里,本來該擺滿了各種傷患的,但是裡面並沒有。
裡面只有一張靠牆的行軍床,床上躺著一個受了傷的人,床旁邊還擺著一個小案,案上放著茶杯。
甚至,這帳篷裡面鋪的不是白布,而是一層細密的羊絨地毯,角落處里還擺著香爐,香爐中的香氣冉冉攀升,沖淡了帳篷之內的血腥氣。
柳煙黛當時跑的太快,進來之後直接跑到了帳篷中間,距離床榻只有四五步的距離,她一眼就看見了對方的臉。
瞧見那張臉的時候,柳煙黛微微一驚,隨後眉頭緊緊蹙起,她想,真是陰魂不散!
她就說,怎麼會有人放著更好的蠱醫不要,非要喚她過來!
柳煙黛正要甩臉色離開,卻聽見床榻上的人悶磕兩聲,噴出一口血來,她遲疑了一瞬,就見興元帝緩緩睜開眼,看見她的時候,興元帝微微擰起眉頭,道:「怎的是你?」
柳煙黛還沒來得及說話,興元帝便垂下眼眸來,道:「定是大伴這般安排的——換個人來,朕不難為你。」
他這麼一說,柳煙黛要出去的步伐又頓住了。
柳煙黛就是太心軟,只要對方稍微表露出一丁點為她著想的樣子,她就不自在,哪怕之前她討厭這個人討厭的要死。
而這時候,興元帝又噴出一口血來。
柳煙黛一咬牙,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閉嘴」,然後拿出尋常用的藥匣子跑過來給興元帝治傷。
她一摸興元帝的脈,就知道這些傷跟之前興元帝跑到她哪裡、自己割出來的傷不一樣,這些傷都傷到了肺腑,不治不行,她匆忙拿出藥匣子來治,才剛下一針,就聽見外面有人稟報:「聖上,我等問出了南蠱人的聚點。」
興元帝撐著要坐起來,結果一口血又噴出來,驚得柳煙黛把他往行軍床傷摁,道:「躺下。」
興元帝順著那隻手躺下,恨不得直接躺死在這張床上。
第96章 毫不留情興元帝